第一章 冬雪至（1 / 1）

“我是姚香，你们以后就叫我姚姑姑吧，跟我走。”

三个丫头齐声答了声“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前头穿着靛青袄子的姚姑姑身后。

公孙玉走在最后，悄悄抬头看最前头的姚姑姑。

女人走路姿势很好看，腰杆笔直，步履端庄，裙子随着脚步荡起好看的弧度，不像伺候人的奴婢，倒像是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一路上碰到不少丫鬟奴才，姚姑姑总是规规矩矩行礼，公孙玉心下直嘀咕。

“四少爷如今排场可了不得了，这伺候的人一茬接一茬的往兰时苑送。”前头迎来两个丫鬟，笑嘻嘻的跟姚姑姑擦肩而过，“那可不，人家得了少师青眼，说不准要去给皇子们当伴读了。”

“仔细着点，今时不同往日了。”

声音渐远，公孙玉低头听着，总觉得听着格外刺耳，但前头的姚姑姑仍自顾自走着，毫无反应。

穿过大半个府邸，周遭景色越来越荒凉，公孙玉才看到兰时苑的牌匾。

朱红的匾额边缘略带锈迹，拱门里迎出来个十三四岁的瓜子脸丫头，道：“姑姑，奴婢正要去接您呢。”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几个人，又说：“怎么又领回来三个丫头，如今院子里已经有七八个伺候的丫头了，他们这安的是什么心！我去找管事的去！”

姚姑姑按下那丫头，摇头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来，这是元英姐姐。”姚姑姑冲几个丫头道。

“元英姐姐。”三个丫头乖乖打了个招呼。

元英扫了她们一眼，不满道：“一屋子丫头片子，看着就糟心。”

“你——”元英指了指公孙玉，公孙玉老老实实往前走了一步，微微抬起头，垂下眼，等待吩咐，乖巧无比。

“你以后就在外院扫地，一脸不安分，别带坏了少爷。”元英道。

“……”

公孙玉生的好，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一双眼睛像极了她母亲，像是盛了一汪秋水，看谁都含情，眉目间又带着几分傲气，卖进府里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十一二岁的年龄还没张开，瘦巴巴的豆芽菜一般，公孙玉站在三个小丫头里格外突出。

“是”公孙玉也不在意，脆生生应了。

她心想，小丫头片子，头发长见识短，谁要勾引你们少爷，她可不是来当伺候人的丫鬟的。她是刺客，是来杀人的，她要成为天罗最厉害的刺客。

正好，在外院不惹眼，打探情况方便，想溜就溜了。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兰时苑，院子虽大，看着气派，但墙角几条细小的裂缝，院子里孤零零的枯树无不暗示着这气派仅仅是表面，就像一堆麻布上盖了块锦缎，也改变不了是块麻布的事实。

她这才从刚刚擦肩而过的丫鬟的话里咂出点真实意味来，分明是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元英带着那两个小丫头往里院去了，姚姑姑微微弓着身子，跟公孙玉平视，道:”元英性子急，别介意。”

公孙玉眨巴眨巴眼，装作乖巧的样子，轻声道：“没事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

“公孙玉。”

“果真是玉做的人儿。”姚姑姑捏了捏她的小脸。

姚姑姑的手很粗糙，常年的劳作在她手上留下了厚厚的茧，却让公孙玉莫名想起她娘，她想不起娘的样子，只是觉得如果她娘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温柔。

兰时苑位置偏僻，路过的丫鬟仆役很少，公孙玉拿着扫把，杵在外院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门口的雪，余光瞟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她心想，这府里面一定有天罗的人，哥哥说，天罗的刺客无处不在，他们会告诉自己这次的任务。

这是公孙玉的第一次刺杀，央求了父亲好些时日，父亲才允许她参加这次任务，父亲说只要这次任务成功，她就可以成为天罗真正的刺客，像哥哥一样，做天罗最强的刺客。

有人走了过来，公孙玉想的正出神，手忙脚乱的退到一边，低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公孙玉感觉来人看都没看自己，就进去了，她悄悄看去，只看到一个消瘦挺拔的背影。

“贺兰若！站住！”

院子外传来一声少年大吼，随机一道绛紫色的身影飞速闪了进来，一把拉住先前那个消瘦的背影，紧跟其后的还有一群伺候的丫鬟小厮，破败的院子顿时有了生气。

公孙玉收敛好自己的气息，悄悄贴在墙边，把自己的存在缩到最小，准备看热闹。

这一看让她瞠目结舌。紫色衣服少年满身珠光宝气，就连手上都明晃晃的套着两个玉扳指，俨然一个土财主，旁边少年就仅仅一身简单的玄色窄袍，但是长相却是一等一的出挑，就是透着一股子浓重的病气。

少年不说话，嘴唇紧闭，土财主见状顿时火了，使劲推了他一把，少年一个没稳住，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薄怒，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土财主恶狠狠的说，“狗杂种，你也配给皇子当伴读，别脏了人的眼了，你要是敢去，爷立马让你滚蛋！”

公孙玉看的清楚，少年虽然装作不在意，手在在身侧微微颤抖着，显然气的不轻，但是她还是听见少年道：“选贤与能，兰若做不了主。”

土财主突然笑了，手指一动，几个奴仆就大步上前，把少年按着半跪在他面前，他伸手，硬扯着少年的头发，逼着他与自己对视：“狗杂碎，七日后少师府宴，识相点，别让我看到你！”

“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倒在地，土财主大笑：“贱女人生的儿子同样是贱人，你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只能跪在本大爷的脚下！”

姚姑姑和元英慌里慌张跑了出来，见状眼眶都红了，想去拉少年，又被奴仆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挣扎着起来。

公孙玉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小白脸被欺负的也太惨了，天罗的少年个个身强体壮，以一当十，她没见过这么弱的。

她不自觉摸了摸后腰，那里有一把匕首，那是父亲给他防身用的，转念一想，不行，动手了就暴露了，只能强迫自己按下心思。

土财主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姚姑姑连忙去扶倒在地上的少年，公孙玉也装模作样的过去。

少年脸色一冷，冰渣子似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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