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杀凡（1 / 1）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距逝水闭关已有八日。

今日是逝水神君出关的日子。

迈步出丹房，逝水只觉得灵力充沛，灵台清明。迎接他的，应该有他忠心的部下，他们会齐声贺道，“恭迎上神出关”，还有他的老对头关雎，此神与他理念不合，却殊途同归，他也会站的远远的，嘴上说说风凉话，神色上依旧能看出为他高兴，更有他放心不下的小徒弟，算算日子她也该回了，这丫头心重，手也狠，但是嫉恶如仇，颖悟绝伦，对自己这师父也极为尊重。她也即将关切而焦急地望向他，当然如果天帝也至此就更好了，那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如今愈发成熟老练了，如果她不来，那让御前侍从书仪来也一样。。。

“关睢，怎么只有你在这里？”

“因为我让书仪将你出关的时日推迟两个时辰上报。”

书仪是御前侍从，与逝水，关睢一样，同为三朝老臣。

“逝水，现在我有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司命死了！”

“溯之失踪。”

“怀愫被贬了。”

。。。

两个月前，人间。

“上仙息怒，上仙一怒伏尸百万，村民咎尤自取，而此地万千草木生灵无辜，此皆是小仙之过，请上神重罚。”

怀愫站在槐树下，站在那可怜人尸身旁边，沉默良久。不觉间，周身法力浮动。

土地跟了来，他法力已失，此时气喘吁吁像个普通老人，他既能跟来，说明怀愫已经失神了很久。她心中愤慨，连带周身气场也不稳，如果是司法神逝水在此，应是可以保持理智，他也不只一次告诫她，可以愤怒，但既为司法神，理智不能为愤怒吞噬，只是她毕竟还年轻，执行过的不少抓捕罪仙的任务，可起因无非是仙凡恋引发的事情，偶尔也会抓捕凶兽，似这般无底线折磨人的，也是头回见到，也是如此才引得法力波动，骇得土地急匆匆赶来。

她收敛了法力，颔首道“抱歉，是怀愫方才冲动了。方才我二人对话被宵小打断，现在烦请您告诉我，您的护体法力去哪了？“刚刚看他扶那女子时就注意到了，他和普通老人甚至没有区别。

“我，我是被打伤的。自那之后，便与凡人无异了。”

“打伤？“，怀愫探他灵脉残破滞涩，“可知是何人？为何不上报？”

“那人法力似妖非妖，似魔非魔看不清来路。当初受伤后老朽奄奄一息，只得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休养调息，待到出关，仅仅是保住一条命，而那时的月芙村却早已变成，变成了。。。”

“变成绝户村了？”，怀愫右手掐了个诀，微光闪烁，而后飘向天际，“我已向师父禀明。“莫名的，她心里疑惑，“对了，土地公你刚刚说似妖非妖，似魔非魔？”

“怎么，上神知道此人？”

“中招时，你是什么感觉？”不知为何，怀愫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不瞒上神说，五脏六腑，烈焰焚心。疼得直令小仙恨不得当场自毁元神。”

“如此说来，是火系法力。“怀愫又道，“届时请你一五一十和逝水神君讲清楚就是。这期间你照顾好那女子，有我的结界暂时不会有危险。”

送走了土地，安葬了女人。怀愫也没有走，而是靠在槐树下。

一定有哪里不对。那时，一招害自己跌下轮回台的，就是用的火系法力，那法力阴狠至极，打来时伴随灼热的气浪，让她只能翻身避险，可恨她连对方的样子都没见到，现在也毫无头绪。那人究竟要做什么？

马蹄声起，尘土飞扬。又有人来了。这次依旧是熟人。

王二刚喝了酒，醉熏熏的，赶路带起的风也没有把他吹得太清醒。方才为躲懒，他把“货品“拴到了树上，自己去了酒馆喝酒，一时高兴就忘了时辰。等他赶到，大哥并没有等他，女人也不见了。不，这不是还有一个吗，这个更漂亮，能卖个好价钱。于是他跌跌撞撞，向那女子走去。。。

“你？“怀愫惊诧。黑气散去，她的剑直直插在王二身上，她杀了凡人。

凡人若中仙剑，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仙不可杀凡乃天条铁律。由此纵是她恨极了绝户村的人和张大，也没有直接动手。对王二，她也是要惩戒一番后引其余凡人来处理。

可那一瞬王二身上魔气暴涨，那气息太过骇人也太过熟悉，与打她下轮回台的力量如出一辙，下意识化出剑防御，偏偏身具魔气的王二就这么撞上来。。。

“大意了。”看着化为飞灰的王二，她想。

天雷加身是什么滋味？怀愫之前也想象过，她见过逝水受刑，那魁梧的身形在道道雷击下，渗出血迹，只余焦黑和腐肉，直至后来，甚至渐渐地瑟缩着现了原型，他本是一只身型巨大的食铁兽，黑白分明的毛发却在雷刑下浑然一体，因法力的流失整个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但那时逝水早用本命真源布好了结界，用以躲避趁他虚弱而寻仇的仇家。

她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寸寸筋络，寸寸如火灼，从花到枝到叶，每一分都像被刀割碎了般难熬，她已闻到自己身上的焦糊味了，她尽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努力回想下凡来的这一切__回忆里恍如隔世的的童年，艰劳持家却被当作垫脚石的少年，还有。。。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冥婚！真的是太大意了，这一切的指向，分明就是要趁她失忆乱其心绪毁她仙根。

早知道就把张大也放在一起杀了。

雷声渐渐地远去，意识逐渐淡去，痛感已麻木，不知是不是弥留之际的幻觉，仿佛有片清凉的树叶缓缓包裹了她这根焦木。昏迷前，她似乎是又看到了一个女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是看她这截枯焦的桃花的眼睛写满了温柔，“谢谢。“

“谢谢。”

望着水镜中出现的怀愫的最后一幕，逝水关睢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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