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第26章
方才在碧海方舟,纪悠之压根没有追上顾澜,眼睁睁看着她开车带着meggie扬长而去,把他一个人扔在了江泽予家门口。
再上楼看那两人卿卿我我、互诉衷肠更是要命,纪大少爷只好憋屈地徒步二十几分钟才走到小区门口打车。
然而祸不单行,他刚到办公室便接到了来自顾澜的好几个谴责电话。
顾澜为闺蜜鸣不平,更恼怒他办事儿不靠谱,俩人拌了几句嘴之后尘埃落定……之后几天进家门是不可能了,办公室的沙发他纪大少爷得被迫包场一周。
这惩罚实在是太过惨烈,以纪悠之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罢休?
他恨恨地想,这亏可不能让他自个儿一个人吃了,得他妈找个人跟他一起受苦。
他思来想去,打电话问庄孰要了谢昳的手机号码,撒气般发了两条短信。
“是谢昳吗?
我是纪悠之,好久不见,哪天要不要出来聊一聊?”
“聊一聊关于江泽予的眼睛,我想他大概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受了伤。”
……
谢昳收到这两条短信的时候,着实怔愣了许久。
在她的印象里纪悠之一直是个吵闹又不正经的人,和庄孰两个人就是他们一众发小圈子里的一对活宝,都是插科打诨、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
所以在她收到纪少爷规规矩矩的两句完全不带脏话、语气相当客气的短信的时候,便是还没有看完全不内容,她也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程度来。
严重到手机从微抖的手指缝里溜出去,掉在司机座椅下面,她费了好大劲才够到。
手头没有纸巾,她把蹭脏了的手机屏幕用裙边胡乱擦了擦,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下午一点钟,离和周导约好的试镜还有一个小时……哪怕再是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现下也来不及了。
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手机忽然铃声炸耳。
谢昳接起来,对面是操着美国混上海口音蹩脚汉语的林景铄。
“喂,sunny吗?
周子扬把一会儿的试镜取消了,定了今晚的飞机飞温哥华。
这傻子拍的广告是还可以,但本人就是个疯子。
他之前定了广告的主题是星河和极光,不知道听谁预测了今年黄刀镇的极光就这两周最佳,非要剧组有加签的马上飞过去,sunny,你有加签吧?”
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至,谢昳按了按太阳穴,稳了下心神,语气很有些疲惫:“嗯,有是有,不过……什么时候出发?”
林景铄那边正在焦头烂额地打包行李,闻言靠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晚上八点的飞机,我也过去。
他周家少爷发疯我们也只能跟着兜底。
你要是去的话,赶紧回家收拾行李,我让秘书给你订票。”
谢昳听到他开头的时间,算了一下,离现在还有七个小时。
她恍惚间没有注意到林景铄的后半句,只点头道:“好,到时候机场见。”
她挂完电话,想了一会儿,给刚刚那个陌生的号码回了条短信,带了些许与她风格不符的示弱。
“纪悠之?
你现在有空吗,我晚上八点的飞机去加拿大出差,要是有空,我请你喝酒。”
那边消息回得很快,好像专门守在手机旁边等她的回复,但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善:“喝酒就算了,我没那闲情。
择优总部十七楼,我的办公室,不见不散。”
谢昳锁上手机,脱力般靠在汽车后座的靠垫上,好半天才想起来让司机掉头去择优。
车子行驶的时候,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江泽予的受伤或许和她有关系,或者说,和她当年的离开有关系。
不然他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隐瞒,不然纪悠之也不会给她发这样的短信。
难道当年,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可是如果她不那么做,周子骏栽赃给他的无端指控就不能洗清。
他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永远都得背着见不得光的案底,艰辛又毫无希望地活在黑暗里。
保不上研,拿不到大企业的offer,进不了体制内,甚至就连创业他都不可能拿到银行的贷款。
似乎最好的结局就是她不管周家的事,不帮他翻案,逃离谢家后执意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做一对平凡又贫穷的夫妻。
可是那样的话,他真的会甘心吗?
怎么可能呢?
他当年可是北京城的理科状元;大学四年,他除了陪她就是泡在图书馆;他夜以继日挑灯夜读,四年里修了自动化、金融的双学位。
这样勤奋又上进的少年人,怎么可能甘愿平凡呢?
在谢昳的价值观里,和自由、财富与尊严比起来,爱情实在是飘渺又可有可无的东西。
不说别的,她的妈妈当年便飞蛾扑火般投奔所谓的爱情,东窗事发后,出轨的对象一走了之,而她和谢昳则被赶出谢家,过了几年相当苦困的生活。
就连娘家为了脸面对她置之不理,于是这位出生名门的上海小姐不得不为了生计在北京城郊外摆了个早点店,最后去世也是因为心有积郁再加上劳累过度。
她死的时候告诉过谢昳,爱情不能当饭吃,爱情连个屁都不是。
谢昳很小的时候就铭记于心。
多年后,自以为做出理智选择的她在北京城繁华的市中心的车水马龙里头疼欲裂、几欲窒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恰好听到的车司机吐槽了句:“今儿个天气真是怪,您看啊,咱背后是太阳,前方又是大片儿的乌云,特像我前两天搁电影院看的灾难片。”
谢昳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车窗外晴朗依旧,她的小臂被暖橙色阳光照耀,然而车前方不远的天空乌云盖顶,狂风大作,梧桐叶子被风卷起来几米高,还真像是电影《2012》里渲染得极其逼真的世界末日。
她忽然想起当初在s大旁边的公寓里,她和江泽予一起看了这部电影。
电影里,末日来临的特效迫人,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人们忙着哭泣、逃生、告别,但所有的一切在骤然来临的灾难面前显得那样脆弱。
无法阻止的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在一切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崩溃之后,这世界上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所有的人类文明被毁灭,人类的意志也被击垮。
谢昳还记得那个时候,宽大的沙发上盖着条灰色毛毯裹住两个人,她靠在他腿上,咽下一颗他喂她的小番茄,被酸得牙疼又困倦非常:“啧,末日,如果地球都毁灭成这样,那世界上真是什么都不剩了。”
彼时的少年低下头,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很久之后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不啊,还剩很多东西。”
谢昳实在是困极,丢了句含含糊糊的“剩了什么啊”,便沉沉睡去。
她没有听到答案。
几年后依旧是北京城,朝阳区的出租车里,谢昳看着车前翻涌的乌云和云里头偶尔亮起的闪电,虽然还是不知道他当时的回答,但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想法。
如果,如果真的末日来临,房子毁了、公路不再、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殆尽。
什么喜马拉雅鳄鱼皮,什么布拉迪跑车,什么昂贵的香槟晚宴,什么尊严什么自由什么贫贱或是富贵,统统在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下全都成了齑粉灰飞烟灭。
那她还是会爱着他的吧。
谢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狠狠吓了一跳,心脏错跳间,额角出了满头的冷汗。
这五年来的每一天,她都好像在演一部没有观众的谍战片,孤独、想念、害怕像是活埋过程的一抔抔泥土,下一秒就要把她压垮。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何等信念让她独自一人支撑到现在的呢?
如果那信念崩塌,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谢昳脑袋突突得疼,只觉得太阳穴的血管快要崩开,幸好这时候的车司机好心提醒:“小姐,车子到了,麻烦给个好评?”
……
市中心,写字楼十七层,秋风一直从香山吹到这里,好像把红叶的红也带来半分。
富丽堂皇的cfo办公室里摆着一张躺五个人都绰绰有余的浮夸沙发,纪大少爷翘着二郎腿一脸酸爽地等着人来。
要问头铁的纪悠之怕不怕?
那肯定还是有点怕的,他绝对清楚,这件事儿被江泽予捂得死死的,五年来不再提起一个字,要是被他知道他告诉了谢昳,那他这小命难保。
可痛失城池的纪少爷又恨恨地想,跟媳妇儿的被窝比起来,小命算什么?
凭什么他得睡“冰冷狭窄”的沙发,而她谢大小姐这个始作俑者就能高枕无忧地飞加拿大?
何况,这人五年前一个屁都不放一走了之,他看她不爽很久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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