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2 / 2)
于今清吻上陈东君的唇,远处校道的路灯照来微弱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映在博物馆的墙壁上,就像黑暗中的两个并肩的巨人。
“毕业后一转眼就到了现在。”于今清放开陈东君的嘴唇,看着陈东君,眼睛里都是光,“哥,是不是特别好。”
陈东君把于今清的头按到自己怀里,“嗯,特别好。”
两人坐到很晚,看着马路对面综合楼的灯一盏一盏熄灭。
于今清说:“哥,要是现在能回寝室就好了。”
陈东君:“回寝室干什么。”
于今清:“带你打游戏——不对。”
陈东君:“嗯?”
于今清:“气氛这么好,我们得去开房。”
陈东君闷笑。
于今清:“走走走。”他兴奋得全然忘了他们白天才飞来北京,本来就是订了酒店的。但此时此刻,陈东君愿意纵着他,也不提醒。
于今清走在陈东君前面,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陈东君说:“挺有经验。”
于今清回过头特别宠爱地去揽陈东君的腰,带着陈东君往校门外走,边走边在陈东君耳朵上亲吻,像刚有了对象急于显摆的大学男生,“哇,哥你不要冤枉我。我跟你说,我们寝室都是一群野鸡精,因为你不在,我被群嘲四年处男。”
陈东君不着痕迹地把于今清反搂到自己臂弯里,眼睛里都是笑意,“贵校风气真差。”
于今清拉着陈东君出了校门,指着对面一家快捷连锁酒店,“那里。”
陈东君摇头失笑,“你确定?”
于今清说:“就这家。”校门口也没别的酒店,他在漫长的被群嘲“不知留着童子身给谁”的本科生涯中对这个门口写了“4小时休闲房只要99”的地方有着无数关于陈东君的幻想。
于今清回忆了一会,舔了一下嘴唇,“哥,进去。”
陈东君说:“进去了不准胡闹。”
于今清:“什么叫胡闹。”
陈东君:“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于今清:“进这种酒店除了一件事,其他的都是不该做的事。”
陈东君抬了抬下巴,“你手还没好。”
于今清:“不用手。”
陈东君:“那也不行。”
于今清:“那我们进去干什么。”
陈东君:“主要领会精神。”
于今清:“……”
陈东君:“听见没。”
于今清:“……哦。”不可能的,哥。
于今清揽上陈东君的腰,大摇大摆往里走,像一个第一次带对象开房又怕被看出来是新手的少年。
前台小姐刚办完一对小情侣的入住,抬头一看,看见两个男人。
她双眸反光,笑容专业,感觉自己迎来了今晚工作的高潮,“两位先生晚上好。”
于今清说:“哥,你想要哪个。”
前台小姐微笑着介绍:“现在还有大床房和标间。”但是你们肯定会定大床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
陈东君说:“你定。”
前台小姐:“大床房有两米和一米八的。”她嘴角一勾,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位看起来禁欲犀利略鬼畜,实际是有选择困难症的高冷人妻受无疑。
于今清:“两米大床。”
前台小姐:“好的。”那么你就是阳光健气攻无疑了。
于今清看了一眼墙边的柜子,“再要一盒冈本003。”
前台小姐:“好的。”一盒有三个,可以说是很够了。
陈东君警告似的看了一眼于今清。
前台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果然高冷人妻受不堪忍受,瞪了一眼阳光健气攻。
于今清用极度可怜的小眼神看了一眼陈东君,陈东君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阻止。
于今清对前台小姐很有气势地说:“两盒。”
前台小姐:“好的。是刷卡还是付现?”果然高冷人妻受终于还是屈服在了阳光健气攻的淫威下。
陈东君准备拿钱包,于今清十分大爷地吩咐,“把我钱包拿出来,左边口袋。”
陈东君忍住笑,从于今清口袋里拿出钱包。
前台小姐收了钱,递上房卡,继续笑出专业的八颗牙,“祝二位入住愉快。”
于今清收了卡,一边搂着陈东君走进电梯,一边故意把手放在陈东君屁股上,特别温柔地说:“还疼不疼。”
陈东君感受到身后两道灼热的目光,抬手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一关上,于今清马上抱住陈东君的腰,故意叫得甜腻,“哥。”
陈东君捏他脸,声音里都是宠溺笑意,“适可而止。”
陈东君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一边,“等我。”
陈东君穿好衣服跑出去,于今清坐在床上,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开始搜:“菊花长得不好看怎么办?”在无数教你如何养菊花的网页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像灯塔般的论坛帖——《因为菊花不好看被男票嫌弃了》。
“菊花这种东西谁的会很好看啊,又不是老年人过重阳赏什么菊。”
“去医院做菊花粉嫩术吧。”
“黑菊花和黑木耳一样无辜。”
“发上来我们给你看看。”
“他说你难看,你就说他小。”
“……”
于今清默默地关掉了手机,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被野鸡精室友所支配的恐惧。
其实才离开几个月,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好像那些陈东君不在的岁月,都是他的南柯一梦。他在梦里不会像遇见陈东君后那么努力,那么珍惜每一天。在陈东君不在的岁月里,他可以随意地浪费掉他的时间,翘课,打游戏,做一切没有意义的事,渐渐放任自己心陷泥淖,享受浅薄的欢愉。
在陈东君不在的岁月里,他只守着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这个角落很小,发出的光只够照着他慢慢地向陈东君可能所在的方向走,却从未奔跑过。
但是现在,他终于有了奔跑的理由。
于今清退出网页,闭上眼睛。
陈东君很快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了。
于今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哥把润滑剂,痔疮膏,还有他看不懂名称的瓶瓶罐罐扔在床头柜上,然后不由分说地压倒了他。
结束之后陈东君说:“我帮你洗澡。”
陈东君已经帮他洗过好几天的澡,于今清右手不能沾水,每次都是陈东君拿着淋浴头帮他洗。陈东君拍拍他的背,“进去。”
于今清站在浴室,一只手举着,陈东君拿淋浴头帮他把全身打湿,抹上沐浴露。
他用大浴巾把于今清包起来,吹干头发,放到床上,又帮他涂好药,“我去洗澡。”
等陈东君洗完出来的时候,于今清已经睡着了。
他被裹在白色的被子里,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横在外面,露出被纱布包裹的手掌。陈东君轻轻走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陈东君走到窗边,窗外的星月都隐进了云层。
他拿出手机,收件箱里有一条消息:“陈工,从高温假开始物资供应中心一直处于关闭状态,目前不知道是否有人对这次事故原因进行调查。079对这次事故的决定是赔偿三万人民币,受害人带薪休假一直到伤好为止。”
陈东君把手机放到窗台上,回头去看于今清。
于今清睡得很沉,安静得像一个没有任何烦心事的孩子。
“清清。”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高温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一,陈东君提出对于今清的事故进行彻底调查。
而就在他提出不久,物资供应中心再次出现事故,比于今清当时严重得多,一个车床技工的右手手掌全部被车床割断,因为失血过多,当场昏迷,被送去医院后,医生判断了一下,说完全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上次于今清的事件也只有一个车间主任过来慰问,由于于今清的伤是可以完全恢复的,也没有人跑去领导那里闹,厂领导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归结为意外,赔偿了事。在陈东君提出之前,甚至没有人想过要进行调查。
这次的事直接惊动了主管安全的谢副厂长,谢副厂长上午去医院等手术情况,还没等出个具体结果,下午上班前,079又出了件事。
一名刚入职的一线女工因为没有佩戴安全帽,头发被绞进机床,整个头皮全被掀了起来。
女工的头发全被缠在高速旋转的刀片里面,剥落的头皮黏在长发上,一起被挂在刀片上,血从机床一直流到地上,伴随着浓浓的铁锈味。
倒在地上的女工暴露出头骨和头部不知是什么的浑浊黏液,连脸上的皮肤都被扯得差不多了,整个头就像一个被剥了皮的橘子,皮下的东西都暴露在空气中。
当时旁边还有别的新入职的工人,都是新招进来的大专生,也就二十出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顾不上报警打急救,当场哭的哭,呕吐的呕吐。
还是听见响动跑过来的老工人打了急救,“你们怎么回事?带你们的人呢?”
几个新员工都吐得一脸菜色,“他还没来,让我们提前在这里等。”
老工人打完急救又马上给物资供应中心主管打电话,结果主管陪同谢副厂长在医院,一时间还赶不回来,由于还没到上班的点,没一个直系领导在,几个电话打下来,还是惯于提早办公的陈东君第一个跑到了现场。
他第一时间把所有设备的总闸关了,整个车间霎时寂静无声。“你们,先到外面等着。”陈东君说。几个新员工如获大赦。
陈东君又指挥几个到场的老员工,“打开车间的进出车通道,以便救护车尽快进入。”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受过专业训练的救护人员见到这个场景面色也很难看。
陈东君看着他们蹲在地上,“情况如何?”
救护人员站起来,摘下口罩,“当场死亡。”
这样的事上一次在079出现还是二十一年前,一个工人掉进了铸造车间的钢水里,一个大活人眨眼之间溶进钢水里,连根骨头也没捞到。那个工人是一个车间组长介绍来的远房亲戚,厂里都没报警,赔了四万块私了,息事宁人。四万块在那个时候算是笔巨款,死者的弟弟从乡下赶来领的钱,回去立马盖了栋两层的楼房,娶上了媳妇。
谢副厂长就是当年处理那场事故的车间主任,算是079元老,还有五六年就得退休,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关键时机。当年那场事故的后续可是保全了079的颜面,谢副厂长每每在酒桌上说起,都满面红光,谁去给他敬酒敢不提一提谢副厂长当年运筹帷幄,大将之风?
厂长此时正在出差,归期未定,他是前几年空降来的,听说今年就得升到北京去,谢副厂长理所当然地成了079的临时一把手。他回到079之后,没有去事故现场,而是坐在办公室里,翻那名女工的劳工合同及资料,然后跟秘书说:“你去给这个倪慧家里打个电话,先告诉他们女儿,嗯,重病吧。让他们来一趟。”
秘书迟疑了一下,“这不是骗他们吗?”
“你就是太年轻。”谢副厂长看着年轻的女秘书,心里摇头,“你电话里直接告诉他们这么大个事,人能接受吗?还是得请过来,带他们吃顿好的,享受享受,把他们稳住。二十万079现在拿不出来?怕什么?怕就怕,你在电话里一说,那边太激动,你稳不住,你知道他们能捅出什么事来?”
秘书犹豫着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谢副厂长慢悠悠地说:“一切以大局为重,以稳定为重。”
等秘书关上门,谢副厂长拿出一只铂金钢笔,在写有联系方式的职工花名册上轻描淡写地划了一笔,将“倪慧”两个字拦腰截断。
他看了一会那个名字,又打了个电话,“小卢,你过来一下。”
不过片刻,就一个男人推门进来,正是叫于今清去物资供应中心拿零件的卢工。
卢工冲谢副厂长点点头,坐到谢副厂长对面的椅子上。
谢副厂长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空杯子,卢工马上拿起杯子,起身走到饮水机边,“还是黄山毛尖?”
“小卢啊,一成不变也不是好事。”谢副厂长意味深长地说。
卢工一愣,泡了一杯碧螺春,弯腰放到谢副厂长桌上,“您多提点。”
“高温假之前出了事,高温假之后又出个一样的。先不说下午那个,上午那个,到底怎么回事?”谢副厂长啜了一口茶,挑着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看着卢工。
“这,”卢工不敢坐下了,“我不敢瞒您,上午小朱是我派去的。上次于今清的事,机床直接给关了,小朱没来得及调回来,我一看陈东君回来了,怕他看出来。谢厂长,陈东君可是连让他弟当接班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沉不住气。谁当他的接班人这事谁说了算?他陈东君说了算?”谢副厂长摇摇头,像一个长辈在看一个资质愚钝的孩子,“他说了不算,你又计较什么。现在几件事连在一起,是谁不好看?”
卢工有点急,“这,现在下任厂长还没定呢,他们就嚣张成那样,要是下任——”
谢副厂长像蚕一样的眉毛一挑,“下任还能是谁。激进改革,一群搞技术的左派,也能成事?”
卢工赶紧说:“肯定是您。但是,这么一出不正跟当年一样,没大事怎么能凸显您力挽狂澜,运筹帷幄?这事一解决,任令就妥了。”
谢副厂长略一思忖,也不无道理,“你把上午那个切了手的处理好,管好他的嘴。”谢副厂长话音一顿,“不行,还是给他送走。赔了钱打发走。”
三天以后倪慧的父母赶到了079,身上都穿着那种老式的的确良衬衣和裤子,脚上穿着认不出牌子的黑色皮鞋。
谢副厂长的秘书给倪父倪母订了附近最好的酒店,弄得他们进去之后坐立不安。
谢副厂长许久之后才姗姗来迟,在宾馆里待了三个小时。
酒店的开阔大堂一角的沙发上,坐在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微微抬起的眼睛,看着谢副厂长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酒店。男人站起身,翻开手机相册中的几张照片,走进了去往酒店客房的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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