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华夏的民族主题和脊梁（2 / 2）

她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给爸爸夹上几块猪肉，流着眼泪叫着：“爸，爸，您吃肉。”

爸爸听不见，但他知道女儿的意思，他的眼睛里放出从未有过的光亮，泪水和着散装的米酒，就着女儿夹过来的肉。

哑巴老头醉了！十三年啊！整整十三年！他头一回见过女儿对着他喊过“爸爸”的口型。

汪海莲上中学之后，哑巴老头继续辛苦地做着豆腐，用带着豆腐淡淡腥味儿的钞票，终于供女儿读完了中学。

就在汪海莲中学毕业，即将回到自己家乡的时候，汽车却在途中出了事故。

过路的人中有人认出这是哑巴家的丫头，看着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汪海莲，所有人乱了阵脚。

汪海莲的爸爸知道消息后立刻赶来了，他奋力拨开人群，义无反顾地从地上抱起已被人们断定必死无疑的女儿，拦住路旁一辆大卡车。

他用腿扛着女儿的身体，腾出手来从衣袋里摸出一大把卖豆腐的零钱塞到司机手里，然后不停地划着十字，请求司机把女儿送到医院抢救。

没想到一生懦弱的哑巴老头，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多么无比的坚强！

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医生让家里人准备后事，所有的人都悲痛万分。

没想到，汪海莲的爸爸指着自己的眼睛，伸出大拇指，比划着自己的太阳穴，又伸出两个手指指着女儿，再伸出大拇指，摇摇手，闭闭眼。

那意思是说：“你们不要哭，我都没哭，你们更不要哭，海莲不会死的，她才十八岁，我们一定能救活她的！”

医生依然表示无能为力，他让汪海莲的二叔对哑巴老头说：“这姑娘没救了，即使要救，也要花好多好多的钱，就算花了好多钱，也不一定能行。”

只见汪海莲的爸爸一下子跪在地上，又马上站起来，指指女儿，高高扬扬手，再做着种地、喂猪、割草、推磨杆的姿势，然后掏出已经掏空的衣袋儿，再伸出两只手反反正正地比划着。

那意思是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女儿，我女儿有出息，了不起，你们一定要救她。我会挣钱交医药费的，我会喂猪、种地、做豆腐，我有钱，我现在就有四千块钱……”

医生感动的紧紧握住哑巴老头的手，摇摇头，表示这四千块钱是远远不够的。

哑巴老头终于急了！他指指汪海莲的二叔还有周围的邻居，紧紧握起拳头，表示：“我还有他们，我们一起努力，我们能做到。”

见医生不语，他又指指屋顶，低头跺跺脚，把双手合起放在头右侧，闭上眼，表示：“我有房子，可以卖，我可以睡在地上，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我女儿活过来。”

又指指医生的心口，把双手放平，意思是：“医生，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赖帐的。钱，我们会想办法。”

汪海莲的二叔流着眼泪把她爸爸的手语翻译给医生，不等翻译完，早看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已是泪流满面了。

老人那疾速的手势，深切而准确的表达，任何人见了都会泪下！

医生又说：“即使作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救好，万一下不来手术台……”

哑巴老头非常肯定地一拍衣袋，再平比一下胸口，意思是说：“你们尽力抢救，即使不行，钱一样不少给，我决不失言。”

看到眼前动人的一幕，所有的人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伟大的父爱，不仅支撑着汪海莲的生命，也支撑起了医生抢救汪海莲的信心和决心。

汪海莲终于被推上手术台了。

所有的人都守在手术室外。

哑巴老头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

他不停地、混乱地、做出拜佛、祈求天主的各种各样混杂的动作，恳求上苍给予女儿生命！

他自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却在手术室外守候的近二十个小时的时间里，满嘴起了大泡！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汪海莲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在随后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对爸爸的爱根本没有任何感应。

面对已成植物人的汪海莲，当时，所有的人们几乎都已经失去了信心。

而只有哑巴老头，他一直默默地守在女儿的床边，坚定地等待着她醒来！就像他当初坚信女儿一定能活下来一样，他坚信她一定会醒过来！

他用粗糙的手不停地、小心地为女儿按摩着，他不会发音的嗓子一个劲儿地对着女儿哇啦哇啦地呼唤着，他那是在对女儿说：“莲丫头，你醒醒，莲丫头，爸爸在等你喝新磨出的豆浆！”

为了让医生护士们好好地对女儿，他做了一大盘热腾腾的水豆腐，几乎送遍了医院里的所有医护人员。

尽管医院规定不准收病人的东西，但面对如此质朴而真诚的表达和请求，他们含着泪水接受了。

就这样，哑巴老头很满足了！他更有信心了！他对他们比划着说：“你们都是大好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治好我的女儿！”

在这期间，为了筹齐医疗费，哑巴老头走遍他卖过豆腐的每一个角落。

他终于用他自己大半生的忠厚和善良，以及对女儿的大爱，赢得了足以让他的女儿穿过生死线的支持，人们纷纷拿出钱来，向他伸出援助的手。

而哑巴老头也毫不马虎，用记豆腐帐的铅笔歪歪扭扭却认认真真地记下了：王二牛，三十元；马小五，八十元；李大嫂，四十五元；刘大哥，七十元……

又过了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汪海莲终于睁开眼睛了！

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瘦得整个人脱了形的老头。

只见老头张着大嘴巴，因为看到女儿醒来而惊喜地哇啦哇啦大声叫着，满头白发一下子就被激动的汗水濡湿了。

“爸爸，三个月前还黑着头发的爸爸，不到三个的时间，竟然老了二十年！”汪海莲终于哭了。

汪海莲剃光的头发慢慢长出来了，哑巴老头抚摩着她的头，慈祥地笑着。

曾经十几年来，这种抚摩对他而言是一种多么奢侈的渴望啊！只能在梦中奢想。

等到又一个月之后，汪海莲的头发勉勉强强能扎成小刷子了，她牵着爸爸的手，让他为自己梳头，哑巴老头举着笨拙的手，一丝一缕地仔细梳着。

从那以后，人们在这条街上，看到推着豆腐车的哑巴老头不再是摇着铃铛，车上的蓄电池喇叭发出他女儿汪海莲清脆好听的声音：卖豆腐，正宗的卤水豆腐！豆腐咧。

听完了这段故事，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

此时此刻，梁海涛的眼前突然出现前世曾经在华夏美术馆见过的一幅画——《父亲》

1980年，有一位77年考上大学的大三学生，名叫罗力中，以浓厚的油彩，精微而细腻的笔触，塑造了一幅感情真挚、纯朴憨厚的父亲油画。

这副画被认作是当代美术史上的里程碑，在国内外产生广泛影响，1998年参加在美、英、法、德等地举办的“华夏文明五千年”展。

画里的老农民面庞如沟壑般纵横的皱纹，额头渗着汗珠，上唇和下巴稀疏凌乱的胡须，那仅剩一颗门牙半张的干裂的嘴，鼻梁左侧那颗象征着沧桑经历的苦命痣，以及他端起的那个残破的粗瓷碗，都暗示了劳动的辛劳、生活的困苦以及丰收的不易。

那副画虽没有华丽色彩，也没有宏大场景，没有呻吟、没有露骨刻画的图像勾勒，除了在视觉上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更是形象地刻画出了一个饱经岁月洗礼，却又坚强不屈生活着的广大的普通农民形象。

后来被业内评价为“以纪念碑式的宏伟构图，饱含深情地刻画出华夏农民的典型形象，深深地打动了无数华夏人的心。”

农民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主题和脊梁，也正是这幅作品力图表达的中心意蕴。

在漫长的人生里，岁月给我们留下了无数的印记，而这样的印记，无需掩盖，它是唤醒我们以积极的人生态度去读懂父亲，感恩生命与自然，善待一切，笑对人生最有力的力量！

由华夏农民到父亲，作者联想到了我们国家和民族的父辈，正如作者所言，站在这样一位如此淳厚、善良、辛苦的父亲面前，谁又能无动于衷呢？又有谁不去热爱这样的父亲呢？

梁海涛望着快速行驶的列车窗外一片片闪过的稻田，自言自语的说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不能忘记养育了我们的那片土地，不能忘记自己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