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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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兴迟疑一阵,实在无法可想,于是只好答应两颗都要。因万家在这睢州城西关,开了一家当铺,庄兴就打发兄弟庄旺去到当铺,先取来一千五百两纹银,交与马爷,算将人头买下了。

庄兴让庄旺先将人头送回万家寨,他自己却打点要到衙门送信,谁知一扭脸,倒见四名公差站在人群之后,为首的正是班头周碌,庄兴朝周碌递了个眼色,周碌点头会意,庄兴这才回万家寨而去。

诸位要问:马爷在那里卖人头,与庄兴嗑嘴磨牙,缠了小半个时辰,难道能不惊动官府吗?正是惊动了官府,才将公差引来。

原来王明一大早就接到万家报的案,知道万虎兄弟被马俊等人所害,他慌忙升堂,差遣班头周碌,带几名衙役,四处追捕,要速将马俊等人拿来定罪。

周碌领着四名差役刚刚来到街上,就听见马爷高喊着叫卖人头。公差们一听大怒,一同拥上前去,将手中的铁链一抖,就想拿人。周碌摆手拦住,站在人群后边,观察动静。

其实,公差来到,铁链响过,马爷岂能不知。正因是艺高人胆大,气壮心不怯。马爷明知公差就在身旁,却毫不介意,只管与万府两个家奴戏耍。如今人头卖去,银钱到手,他将银子放到街心路面之上,对围观的市民百姓作了一个大揖,朗声说道:“众位父老,我乃是登封小县的马俊马天罡,昨晚为龙潭庙村的乔顺大哥报仇,大闹了万家寨,杀了几个狗男贱女。

“今日卖了两颗人头,得了纹银一千五百两,也无什么用处,就奉献给地方父老乡亲;若有富豪抢占,小心好吞难吐。”说罢把钱扔给众人后,便擦去手上血迹,弹弹身上尘土,回身向公差走来。

且说这几位公差,穿戴相同,年龄不一,相貌有别,不必细述。单表这个班头,也是一位英雄好汉,名叫周碌,三十多岁,身高七尺,虎背熊腰,剑眉虎目,高鼻阔口,三绺胡须,飘在胸前。头戴皂色公人帽,身穿皂色箭袖长袍,腰里束着八寸宽的暗红色板带;足登皂色半腰薄底快靴;手拿一根铁尺,站在那里,望着马爷微微含笑,并不动手。

马爷见这班头办事沉稳老练,就知不是平常之辈,走上前去,施礼问道:“众位差官,莫非是前来办案的么?”

周碌还礼笑道:“小可姓周名碌,正是奉了堂主老爷之命,要去捉拿杀害万龙万虎的凶手。壮士若无要事,就请让开,别误了我等的公干。”

马爷拦住周碌道:“我就是大闹万家寨,杀人锄奸的元凶要犯马俊马天罡,特来投案,就请班头将我绑了,回堂交差。”

周碌一顿,心里暗自叹惜:“好一位胆壮志豪的千里独行侠!你既明言承认,叫我如何庇护于你……”

原来这周碌方才站在人后,已将马爷的言语行为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心中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拿定主意想装个糊涂,放马爷逃走。谁知马俊敢作敢为,硬是往法网上撞,这倒叫周碌作难了。他想,若不与马爷上绳锁,这是国法,玩忽职守,自己吃罪不起;若与他上绳锁,实在于心不忍。再说又怕那王明狗官,受了万家的贿赂,定要陷害于他。只是这锁链一经捆上,就再也难以去下了……因此犹豫不决。

马爷看周碌之意,心中倒也领情,只是断然不能叫周碌为难,便将双手往背后一剪,大声吆喝道:“杀人者理当偿命,国法无情,你等为何还不动手?”

这时,周碌无奈,只得长叹一声:“唉,如此让义士多受委屈了。”这才命跟随之人,将马爷松松绑了,押着回衙门而去。街上的百姓,无不连声称赞:“嗨!真是个盖世无双的英雄!”

王明正在后衙吃茶,听人禀报说拿到了凶犯马俊,急忙击鼓升堂,屁股坐稳,见堂下站一个红脸大汉,身披锁链,立而不跪,便将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堂下何人?为何见了老爷不屈身行礼?”

马爷响亮地回答:“在下登封县马俊,平生只跪父母师长,不跪贪官污吏!”

狗官把眼一瞪,一声奸笑:“好你个胆大的刁民,不仅刀杀人命,还敢到大街叫卖人头,真是目无王法,欺本官太甚!今日捉拿至此,若想活命,除非转世投胎!来人,与我把这杀人的凶犯马俊拉下去,重打八十大板,然后重镣入监,等候斩决!”

三班衙皂答应一声,走上四名大汉,就要动手用刑。周碌在旁,心中忿忿不平,正想上前讲情,只听马爷大喝一声:“住手!”声如雷鸣,吓得四大汉连连后退,不敢动手。

马俊瞪着王明说:“我杀人偿命,并不抵赖。只是我既杀万家恶贼,必然事出有因,上得堂来,你个狗官一言未问,一句未盘,就要将我先打后斩,难道说你问官司就是这样的问法吗?”

王明道:“杀人偿命,这是王法。你手掂人头在长街叫卖,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冤屈?你上得堂来,又立而不跪,这样蔑视本官,打你几板,也没什么不公。我问官司就这样问法!”

马爷一阵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既按王法问案,我来问你,万虎恶贼,霸占乔顺的妻子,又杀害了乔顺,还诬陷了苏彦,这万虎该当何罪?”

王明“哼”了一声,惊堂木一摔:“胡说!乔顺乃是被苏彦所杀,现有口供作证,岂是诬陷?”

马爷并不再辩,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万虎在乔家坟留下的口供,劈面照狗官王明掷云。王明打开一看,见是万虎的口供,由不得心里发虚,嘴头发软,半晌低头不语。

马俊见狗官无言答辩,趁机说道:“万虎害了乔顺,死有余辜,我马俊杀了万虎、张氏,也当偿命。只是那苏彦苏振州乃是正人君子,反被淫妇诬陷,含冤受屈,着实可怜。你身为朝廷命官,民之父母,怎能听信一面之言,将无辜良民苦打成招,问做死罪,但不知你的天良何在,国法何存?若依我良言相劝,速速将苏义士放了,我马俊情愿替他一死,了结此案。”

狗官王明哪里是在听马爷的劝说,他默默沉思,忽然计上心来。拿起万虎的口供,“呲呲”扯个粉碎,然后狗脸一变,狺狺吠叫起来:“我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辱骂本官的胡言乱语!你马俊不只是行凶杀人,还要辱没官府,真是反了!来人,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马俊见狗官撕毁口供,一时气得五内俱焚,心如油煎,咬牙暗骂:“果然是个刁恶的狗官,今日不惩治你,睢州百姓日后不知还要吃你多少苦头。”想到此,不等衙役走近身边,只见他两膀一晃,两手一撑,但听“嗑嘣嘣”几声炸响,“哗啦啦”铁链落地,“扑腾腾”打倒几个衙役,“忽通通”踢翻一张公案。

狗官王明霎时间吓得面如涂蜡,身似筛糠,连滚带爬,往二堂躲去。马爷也不追赶,大叫一声:“狗官听真,你家马爷去了――”一个箭步蹿出大堂,身子一拧,“嗖”地飞上房去。

周碌与一班衙皂在堂上站着,大睁眼看马爷出门,却不拦截。马爷站在瓦垅之上,回身对周碌等人一抱拳:“多谢众位厚爱,

改日再会。”说罢一晃身便不见踪影了。周碌等人在下边看着,个个惊叹不已。

那狗官王明听得马俊逃走,惊魂稍定,让衙役扶着走出二堂,见三班衙役一个个呆若木鸡,气得他跺脚摇头,咬牙喘气,半响才骂出声来:“你们……真、真是一帮废物!”

衙役们见老爷发怒,一齐下跪,叩头请罪。周碌禀道:“凶犯逃走,怨我无能,在下情愿受责。”

王明嘿嘿几声冷笑,指着周碌道:“你身为三班都头,目视罪犯马俊大闹公堂,却不上前弹压制止,已属无能,如今又放走凶手,实实罪不能恕!来呀,将他拉下去,先打四十大板,再上镣收监,听候发落!”

狗官发下火签,堂下无一人应声,王明赌气,又连催促两遍,衙役们不仅仍然不动,反而齐声与周碌求情:“老爷息怒。凶犯逃走,并非都头一人之过,我们纯属无能,理当代都头受刑。”

狗官心中气恼,也不便过于苛责,因怕激起什么变故,只好隐忍不泄。思虑良久,长叹一声说道:“非是本官无情,此事实在关系重大,若被上司知晓,岂但老爷我脸面无光?你等都有损骨折腿之罪。罢罢罢,念都头往日的功劳,再看众人之面,免于责罚就是,你等都站起来吧。”

周碌叩头谢恩已毕,众人一同站起。王明又道:“我想那马俊自称侠义之士,虽然逃走,定不远去,还要结伙前来砸牢劫狱,救那苏彦苏振州。望你等同心协力,一来将监牢严加看守,二来嘛……”说到这里打住,朝四外轮了一眼,见没外人,方才压低声音接了下去:“二来等到今夜三更,周都头带上快班人役,出其不意,去到李家庄捉拿那马俊的同伙李建章、阎玉二人。你们今晚前去,一定要将二人拿获。哪个胆敢走漏风声,以通贼论罪!”

周碌答应称是,三班人役也都诺诺连声。王明又厉声吩咐:“从此刻起,所有人等俱在衙内随时听点,不许离开一步!饭菜自有本官安排。若有私自远离者,严惩不贷!”说罢一甩袍袖,退堂回宅。众公差也默默无言,各自散去不表。

但不知马爷今晚可去劫牢?李建章师徒是否被狗官王明拿获?欲知后事,且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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