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谥号(1 / 1)
余中天岂会不知这是个苦差事,若是谥号美了,皇帝陛下那边定是不好交代的,毕竟一个拥兵自重十几年,不听朝廷调令的匹夫,一直被皇帝陛下视为眼中钉,怎能谥美了?可若是谥恶了,蓟北蛮子的报复他承受不起,要是因此蓟北因此乱了,或是更严重点,直接反了,那第一个被推出来平息蓟北怒火的还得是自己!
在蓟北守了给大靖守了十几年得国门,也当了十几年的土皇帝,谁敢给皇甫雄这位镇北大将军盖棺定论!
于是,余中天告病不出,群龙无首的礼部更是乱了套,左右两侍郎相互推诿,谁也不想摊上这祸事。
于是这皮球又被踢到了礼部下辖的礼部司和祠部司两个部门。
祠部司主管官员名为许乐,一个圆头圆脑圆肚皮的胖官员,平日里对谁都是笑呵呵的,谁也不得罪,可现在,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因为给皇甫雄定谥号的事被踢到了他头上。
可他已经没人可踢了,再推,这事就得推到朝外去了。
他倒是想和礼部司的清官吏好好商讨一下,可他不敢呐,礼部司的主管官姓余,叫余书简,科举的榜眼,前途无量但且不说,可他老子是当今礼部的尚书郎余中天!
许乐官职本就低了两位侍郎一级,哪怕将此事推给自己,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里咽。平日里和谁都善交,可偏偏和谁都不深交,如今可算是吃了没靠山的苦!
回到家得许乐更死了媳妇一样哭丧着脸,挑灯枯坐了几个时辰,一本《谥解》都快给他翻烂了,也迟迟不敢动笔!
四十二美谥,十五恶谥,该取何字?
谥“殇”字?
不可,蓟北那帮蛮子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谥“毅”字?
皇帝陛下的脸往哪摆,自己这官途还要不要了,明日上朝不得给群臣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啊。
“厉”字?又或是“桓”字……
许乐抱头,满头乌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束发的冠子也掉到了地上,手指不住的颤抖,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接近癫狂。
突然,他将那本《谥解》狠狠地摔在地上,额头青筋凸起,怒吼道:“皇甫雄!你个老王八,活着不让人省心,死了还让许某不得安生!”
骂完后,许乐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那本摊开的《谥解》,上面一页,赫然有一个“戾”字。
谥解:不悔前过曰戾。
许乐怔怔的看着那个“戾”字,汗珠如雨落,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颤抖着提起了笔:“天意如此,皇甫雄,你怨不得我!”
……
次日朝会,一众官员有一搭没一搭地上奏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多是关于江南三州天灾之事,那个县又有起义啦,那个镇又出现了小瘟疫,赵渊听得都有些烦躁了。
可所有的官员都很有默契对蓟北那边的发生的事闭口不言。
眼见日上三竿,众臣依旧没有开那个头,礼部尚书余中天告病不出,户部尚书摆明了此事与我无关的的态度,而那兵部尚书何严则一副“臣乃武将,不善言辞”的模样,压根不打算开口,而这几个派系身后的人自然也不会主动跳出来,一个个都龟缩在后面。
赵渊面色平静,也不着急,但就是不言退朝。
祠部司许乐浑身哆嗦,感觉手中的笏板都快拿不稳了。
突然感觉后面有人踹了自己一脚,许乐一个激灵,稍微回过头去,瞥见礼部右侍郎郭文正眯着眼盯着自己。
心中一声哀叹,许乐咬咬牙,硬着头皮走出列。
大殿上一阵颤抖嗓音打破了沉静。
“微臣许乐,有事禀奏!”
当许乐再次提出皇甫雄的谥号一事时,一众官员神情诡异,有的甚至直接发出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讽笑声。
好戏开场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最先站出来的,竟是兵部尚书何严,这位老将军如今已是七十多的高龄,本该致仕归乡,怎奈赵渊一再挽留,这才把他按在了朝堂上。多年来,也是谁都不得罪,但也没人敢得罪于他,或许能让何严唯一感到不悦的,也就只有那远在蓟北的皇甫雄了。
十七年前大靖与南诏的国战,皇甫雄当时还是何严的部下偏将,可在常州松子坡一战,皇甫雄大破南诏主力,一战成名。最后渐渐与何严平起平坐,再后来,何严坐镇朝堂,皇甫雄则去了蓟北。两人皆是国之名将,可一人被皇帝捆在身边,一人却当了土皇帝,这如何让何严心中平衡。
“皇甫雄此人行事乖张,生前封个镇北将军已是皇恩浩荡,可他却不感皇恩,窃据蓟北之地,此乃大逆不道之举,罄竹难书,当谥武抗!方可安抚天下民心!”
何严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哗然,“武抗”一谥,几乎是将皇甫雄判定为乱臣贼子了。
“臣以为何大人有失偏颇!皇甫大将军多年来平南诏,退北蛮,于国有功,且无大过,当谥武桓!”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众人大惊,因为出声的不是别人,竟是礼部司余书简。
要知道,余中天告病,不就是为了不趟着浑水么,这时候余书简跳出来,会不会是余中天那老狐狸的意思?
“臣以为何尚书的说法更为妥当!”又一人跳了出来,力挺何严,正是户部的左侍郎隋阳。
“皇甫雄有功不假,可那是先帝赏赐给他的机会,得皇恩而不知感恩,他也配封‘桓’,余大人,你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隋阳将“余大人”二字咬得特别重,也不知是在说余书简,还是他们认为的余书简背后的余中天。
有了隋阳做那撕破脸皮的恶人,一些本来唯唯诺诺,想着静观其变的官员也坐不住了,几个御史台的官员联玦出列,附和何严的“抗”字。
余书简脸色铁青,到底是庙堂雏儿,如何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
事实上,说是余中天的意思,还真冤枉了他,其实这单纯就是余书简看他们这些朝廷腐儒不惯罢了。
几年前,一个叫皇甫松的年轻人与他相遇,一个蓟北纨绔,一个京城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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