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此处山林似乎有些诡谲，分明漫山木芙蓉花开得极盛，却是林间迷雾重重……

许长卿被阻滞于此已是三日有余。

忽听得身后阵阵脚步声传来，恍然回头，却是空无一人。

他略微蹙眉，却见树后露着一角裙裾。顿时冷声喝道：“何人在那？”

那人似是被惊了一惊，踌躇许久，终是从树后慢慢走出。

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袭白裙，乌发杏眸，模样生的很是清秀。

既为除妖师，许长卿仅一眼便可识得眼前这位并非是人，而是妖。

狐妖，乃是由狐狸幻化成人形的妖兽，通常需修炼百年甚至千年方可化作人形。传说，狐妖最为擅长的便是狐媚之术，便是摄人心魂，勾人魂魄。

然而眼前这只，不过是方才化作人形，修为尚浅的小狐妖。

分明是只妖，理应除之。不知为何，一向冷漠，不通人情的许长卿竟头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才走不过几步，便听得那妖在身后急急喊道：“大人且慢。”

许长卿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转身瞧见她小跑至距他两三步的地方停下来，气喘吁吁。他冷眉半眯着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她怔怔地望着他，似乎被吓得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半晌，她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慢吞吞的说道：“此片竹林甚是繁密，恐迷了方向，可否劳烦大人捎青鸾一同出林？”

闻言，许长卿眯了眯眼，冷声问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那姑娘抿唇笑着：“虽然青鸾修为尚浅，可大人莫欺青鸾无知，远远便瞧得大人身上煞气颇重，想来定是位大名鼎鼎的除妖师罢。”

“既知吾乃除妖师，还敢靠近，就不怕我在路上将你杀了？”言罢还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瞧着甚是叫人害怕。

竟不想那姑娘却并未被吓到，反而笑得一脸天真：“倘若大人真想杀我，那早在方才便可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再者，大人方才没杀我，可见大人定是个心善的人。既是心善，那大人定不会滥杀无辜。青鸾从未祸乱人间，此行下山，也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

许长卿冷眉瞧着她，好一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

言既如此，二人便一同行路。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迷雾重重的山林竟顷刻之间豁然开朗。饶是如此，此林颇大，想要下山也需个一两日。

暮色渐沉，四周猿声此起彼伏，二人寻了棵古岁榕树，将就休憩一夜。

青鸾尚还是只年幼的小狐狸，整日行路，早已是疲惫不堪。如今终于寻得一休息之所，便是倒头就睡。

许长卿垂眸看着地上缩作一团，睡得香甜的小姑娘，不由得眸色渐深。半晌，他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之中的青鸾只觉得周身一阵暖意，无意识地向那暖源处拱了拱，而后便听得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那就起来吃点东西。”

闻言，她眼睫轻颤了颤，随即睁开了那双澄澈的杏眸。身旁不知何时已是架起一堆篝火，暖意袭来，让她止不住一禁冷颤。

许长卿抬眸看了她一眼，从旁拿了个方才烤好的红薯递过去，淡淡开口道：“此林无甚食物，只寻到几个红薯及可饱腹的果子，便且将就吃罢。”

她含笑接过，方尝一口，便是一怔。

“如何，味道不好？”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道：“这是青鸾吃过世间最美味的红薯。”

许长卿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眸色益渐深沉，眼前这幕好似似曾相识。半晌，他忽而问道：“你方才说，下山是为报恩？”

彼时青鸾正捧着那红薯吃得欢喜，听得他如此一问，尚且来不及咽下，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了声，怀里仍是抱着那红薯。

“青鸾幼时曾为野兽所伤，幸得一樵夫所救。你们凡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以青鸾此行下山，便是为还那樵夫此恩情……”

言至此，她微顿了下，似是思索良久，轻声问道：“大人，我们……可曾见过？”

却听得他轻笑一声：“在下许某人还未曾沦落至一介樵夫，更不曾救过什么妖兽。”

听得他这番话，她只是点点头，面上并未见多少悲伤。纵使些许失落，也终是在意料之中，便不会有大失所望之感。

是夜，二人枕于星天下，晚风习习，却是了无睡意，冥冥之中似乎总觉得与彼此似曾相识，却又毫无印象，叫人头疼至极却终是无可奈何。

翌日，是个好天气，适宜行路。

及至黄昏，已至山脚。许长卿停下步伐，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姑娘：“往前再行不过几百米即可出林。”

小姑娘点点头，模样很是乖巧：“那今日一别，日后可会再见？”

“有缘自会相见。”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

青鸾闻言黯然垂眸，再是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