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破局(七)(1 / 1)
一夜间。
檄文内容传遍赵营全军。
撤军最好的路线被折断,赵继祖失财失德已成定局,赵福之将桥梁被焚毁的消息传回时,赵明远当即私自下令派了一队近千人的兵马外出。
这些人,都数身上都带着麻绳一类的绳索,对赵福之交代的理由,不过是执行一次特殊的任务,赵明远深深知道,大哥自小学武,身上沾上不少所谓的武道精神,纵是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同意将农民百姓放到前头做肉盾这种计策的,所以便暂时隐瞒。
最后,就是将行军的方向,由东南改向了东北,准备将雩都作为枢纽,在雩都改水路从贡水分流南下,直接插入福建路边境。
但事情依然没有如他们想象那般顺利。
同是走的泥泞山路,也不知怎的,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宋青所领的“明”、“陈”联军,竟生生就赶了上来,咬住了他们后方部队的步伐。
立在大军之前的赵明远,环视一圈,道:“敌人断我东去道路,想来就是不敢与我们硬碰,更想要让我们东去无门,军心不能稳。我们定不可随了他们的意愿,现在我们需要有一员猛将,由赵将军亲自掩护,贯穿敌阵,挡住敌人的步伐。谁愿去?”
近身的亲兵同时跨步,主动请缨。
他收执赵继祖的将帅令牌,能够号令三军,赵福之作为左膀右臂他是不愿意放去的;林万里、黎十二等人是为军中最动摇者,赵明远置身其中看得非常清楚,原本孙三可以安排去的;可他才刚接受了赵继祖的任命,也不好立即调开;赵明远因此把目光定在了林、黎俩人身上:“围攻赣州城、突围之夜,林、黎两位将军功不可没,此番为何不见请战?”
摇摆不定的两人听得虎躯一震,他们哪曾当过什么作战勇猛的将军,两战下来,伤损阵亡人数最少的倒是他们,还未等他们组织言语反驳,赵明远又道:“哈,此战没有比两位将军更合适的人选了,这一去责任重大啊!请两位将军定要为我们争取至少两日的时间。”
若是以前几日的作战论功,这两人可以说是一钱军功都无,如今稀里糊涂的,却在临危受命,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争强好胜的心时候,危险种种,根本不用去想都能知道。但赵明远的一句“没有比将军更合适的人选”,更是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不过,赵明远如此做,就不怕他们领兵投敌吗?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似心领神会道:“二将军等着吧,就算拼尽我们所有兄弟的性命,也一定拖住他们三日,让众位兄弟有足够的时间撤退!”
一个转身,两人大步离开赵明远等人身边,径直从归队列组织己方的将士。
赵明远将撤退的计划和路线告知他们之后,两人决然的神色与行动,就似已将身死置身渡外的悍将,营中集结军队的金鼓、号角为他们送行。
赵营义军重新召集士卒们纷乱的奔跑等等声音,沉浮起落,随着山雨过后的阴凉风声忽大忽小。
营中,赵明远静静地聆听了片刻,安排过这桩急务,他心中微微安稳,侧目看向赵福之道:“现在所有的军情都不利于我们,姓魏的我看来就在官军之后,距离我们不外乎十多二十里。西边山口一旦传来军报,必然是要失守的,一旦后方起火,这些人也是必然会走的,我们还是做个顺水人情吧。”
赵福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息一声道:“我从起事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严重的无力感……”说到这里,他不禁又想起了西楚霸王项羽的事迹,只是就当下的形势看来,自己是远不及那位西楚霸王的,深深的无力感瞬间裹挟了他的全身。
赵明远的心思,其实他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反正这些人横竖要反,先放出两队的手下,出师之名自然是阻拦敌军,为己方撤退争取时间,实则上,不过是想利用他们。
若是这些人前去投敌,自然给给出赵营义军如今的情报,赵明远在他们临走之前,秘密召集他们告知撤退的计划,让他们若能完成任务,到头来不过是想要他们传导假的消息,从而混淆敌军的视听罢了。
此时此刻,让手下义军去把守山口,挡下身后的敌军,毫无疑问已经是天荒夜谈,他们离开赵营义军队列之后,生死就已经听天由命了,所谓的赵福之掩护完全是狗屁之说。
赵明远岂会错失这样一个绝佳的算计敌人的机会?所以,就算知道赵福之心中不会同意这种说法,碍于要保住父亲、娘亲她们的安全这一条件,他都不会当中拆穿自己的。
果然,赵福之摇了摇头,道:“如今的形势无论怎么说都是敌暗我明,没得准确情报,我们也难以确保往北去没有敌人。但我派了探马了东边没路可走了,往南如此士气若要力战,也是死路一条,西线受袭,来军还不明数目,也只能往北了,想不到我赵福之是不信命的,想不到今日也要和老天爷赌命了,带你的部属守好中军吧;无论前方有没有敌踪,不许贸然出击。”
赵明远心中一凛,听出大哥的意思。
他虽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也要亲自上前领前锋探路,他们如今行军队列过长,最忌被人从中切断,所以中军之责也是重要。
要是遇到从侧翼奇袭的敌人,两面夹击,那他们此行危矣。
从当初的赣州被围他们被迫出走,道突袭明军大营、围城赣州,他们虽然也很危险,但是最起码战败的话有可逃之地。
而这一次要是撑不住,北边虽貌似可退,可是残军败将,道路险阻,敌人放手则罢;不肯放时,数路大军齐出,沿途难免还会被其他的官军盯上,莫说保住军伍,就算是想要活命也难之又难。
他道:“遵令!”
赵福之默然转身离去。
风雨之后。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在各方的安排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赵营义军面对前后左右各方都可能出现敌人的局面,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赵明远不能相信身边这些外来之人的忠诚,所以中军防守事宜很多都要自己过问。又叫来一位亲兵,命他带汉军一队,散布开去,协助防守,做为监视。暗中观察剩下的军伍之中,若是还有胆敢擅自举起离开之人,尽数斩首。
亲兵领命而出。
知道天色蒙蒙亮起,明军营中。
风中传来隐约的马蹄奔腾声音,靠近辕门的几个营帐都似乎在,随之微微震动。
王德派出去命其守住敌军哨位的兵卒回报了,军报第一时间传到了王德手中,却见他听完了手下汇报之后,眉头紧皱一振披风,来到魏十三营帐之前,又记得有亲兵告知他说,大统领已经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
只是正当他来回踱步走了两三趟之后,魏十三便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营帐中走出来了,见他之后,直问:“王将军,等很久了?可有急事,为何不进去报?”
王德支支吾吾一阵,只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大统领,北边的官军撤走了,我们的哨探眼尖,敌方趁着夜色,将几个早已准备好的草人放在哨位上,想要充数,全都被我方哨兵探出来了,看他们的阵营,似乎要往北边进军,我们当如何?”
饱睡过后的魏十三,笑道:“既然他们走了,我们当然不能落后,全军即刻整营,往北边进军,记住唯一一条军令,只可跟在官军身后,保十里到二十里开外的距离,不可逾越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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