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溜了(1 / 1)
骆尚志吓了一跳,说:“老弟,你可别冲动!你们御马监本就跟文官不对付,你再闹上一回,只怕那些文官会越发针对你,到时候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龙岩峰说:“这些战功可是我和我的士兵九死一生搏回来的,他们凭什么靠着一堆莫名其妙的标准给我打上七折?哼,他们敢给我打七折,我就叫他们骨折,看谁狠!”
骆尚志苦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也罢,反正这家伙有圣眷在身,朝中文官也不敢做得太过份,就先让他去碰碰壁吧,等南墙撞得多了,他就知道做人要懂得妥协了。
龙岩峰放了狠话,让人将那几大车看着就头皮发麻的玩意儿运到别处保存,他问:“喜峰口这边情况怎么样?”
骆尚志说:“鞑子集结在喜峰口的兵力足有六七千之众,随时可能向喜峰口发动猛攻,周大人让我们严防死守,不能给鞑子任何可乘之机。”
龙岩峰撇嘴:“那个蠢货,送上门来的军功都不敢要,垃圾!”
陈名振苦笑:“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猛啊?”
龙岩峰舔舔嘴唇:“其实鞑靼人挺好打的,我对此很有经验,要不我们趁着那个蠢货总督不在,狠狠地干他娘的一票?”
陈名振睨了他一眼:“出战得有兵部批准。没有兵部批准擅自出战的,就算是胜了,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龙岩峰瞪大眼睛:“拜托,这里距离京城足有三百多里啊,就算是骑快马,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两天,等到他们批准,黄花菜都凉了!”
吴惟忠有些苦涩:“黄花菜凉了也没事,可要是违反兵部的命令擅自出战,我们就得凉了!”
龙岩峰:“……”
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明朝大体继承了宋朝的制度,连那些垃圾也不例外。比如说崇文黜武,我们都知道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狄青被文官无休止的恐吓生生整得惊惧而死,却不知道明朝做得比宋朝还要过份。在宋朝,军人的地位低归低,可待遇还凑合,该拿的粮饷一分都不会少,开赴前线之前有开拨钱,在战场上斩获首级有赏格,凯旋后还有赏赐。明朝呢?直接将军队养成了叫花子,士兵在边关打仗不仅没有军饷拿,还得种田倒贴国家,简直岂有此理。在宋朝,虽然对武将的防范十分森严,但武将最起码还有一定的自主权,在大部分情况下可以自己决定打不打,怎么打,文官只是起个监督作用,而到了明朝……得了,粮饷都在文官手里捏着,打不打,怎么打,完全是文官说了算的。哪怕打了大胜仗,军功审核的权力也牢牢抓在文官手里,文官说你有功你就有功,说你贻误了战机,你就是贻误了战机,身为武将,压根就没有半点自主的权力。
宋代的武将只能说是憋屈,而明代的武将,就只能说是屈辱了。
这一套畸形的制度自然不可能一直玩下去。待到萨尔浒之后,为了应对来自在辽东方向的威胁,大明不得不拼命加强辽东边军,辽东边军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军事集团。他们屡屡虚报战功,朝廷派人过去要查,他们就借着闹饷的名义闹事,文官驾驭武将那一套在辽东是彻底玩不转了。而在关内,那些负责镇压农民军的骄兵悍将也不拿文官当回事,想打就打,想不打,文官叫大爷也没用。文官拿武将当贼寇来防,而武将则把文官当仇敌来恨,畸形的制度结出的苦果就是面对在白山黑水间崛起的女真人,大明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短短五十年时间就被只有区区两三百万人口的女真给覆灭了。
简直是坑爹之极!
龙岩峰双手叉着腰,正要骂娘,一名参将快步走来,面带喜色向他们服务:“吴将军,骆将军,陈公公,鞑子撤了!”
陈名振诧异:“撤了?”
那名参将说:“是的,撤了!方才我军的夜不收见鞑子营寨毫无动静,觉得很反常,便壮着胆子摸进去看了看,这才发现鞑子的营寨早就空了,数千鞑子撤得干干净净,保剩下一些老弱战马留在那里不时嘶上几声,以糊弄我们!”
吴惟忠神色有些复杂:“都撤了啊……撤了好,撤了好!”
原本还打算忽悠这帮家伙和自己一起杀出喜峰口,再狠狠地揍鞑靼人一顿的龙岩峰一听说几千鞑靼大军撤得一干二净了,顿时就泄了气。人家都撤了,那还打个屁啊?难道以明军的尿性,还能开出喜峰口前去追杀不成?
算了,一战歼敌近五千,也足够把鞑靼人打疼了,犯不着冒险去追击。姑且先将这顿打记下,等到了冬天再去削他们!
几乎同时,在辽东。
天空中雷鸣电闪,飞雨如箭,敲打在明军的盔甲上,发出叮叮声响。数千明军就在这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的恶劣天气下艰难地行军。他们胯下的辽东骏马也给淋得浑身湿透,不舒服地打着响鼻,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在这数千骑兵中间,有一辆豪华的马车,由两匹高头大马挽拽着,在大部队的护送下疾疾而行。
马车上,李成梁裹着毛毯,时不时咳嗽几声。这位纵横辽东二十余年,凶名昭著的枭雄终究也敌不过时间,今年他已经六十岁了,老了,不能再像当年那样一人数马昼夜不停,带着骑兵迂回数百里直捣鞑靼人老营了。去年他便开始生病,这病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好,着实是太折磨人了。按理说这把年纪了,既然病了就应该呆在家里好好歇着,可他不能歇,因为他是辽东军的主心骨,他不在,辽东军心里就没底,这心一乱,就容易吃败仗,去年冬天就因为这个吃了败仗。这次土蛮部出动三万大军入寇辽东,都快把辽东给打成糊糊了,他再怎么不舒服,也只能硬撑着上了。
他擦了一把鼻涕,暗暗叹息:真的老了啊,吃不得战场的苦了。都这把年纪了,该风光的也风光过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按说应该功成身退了……只是,自己那些个儿子,除了李如松有勇有谋,深受圣上赏识,已经官至总兵之外,剩下的都不成器。老二李如柏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子;老三李如桢没有吃过战场的苦,沾他的光在锦衣卫里混得风生水起,但论打仗的本事,那就是一坨屎;老四李如樟倒是颇为勇武,但想镇住辽东这帮骄兵悍将,那压根就不够看;老五李如梅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可性子毛躁,当个冲阵的猛将还行,让他统率辽东军?开玩笑!
最成器的长子在京城里呆着,身边这几个都不成器,他也只能硬捱着了。
疾疾的马蹄声传来,碗口大的马蹄扬起落下,溅起一片片水花。参将李兴给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骑马来到马车前,对李成梁说:“义父,这雨也太大了,很容易把人给淋出个好歹来,不如让弟兄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李成梁闭着眼睛说:“就因为大雨,鞑子才没法侦知我们的动向,我们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是艳阳天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李兴,告诉兄弟们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达可母林了!”
李兴抱拳说:“是,义父,我明白了!”
这时,一名打前锋的小军官飞马来报说发现了鞑靼斥侯。正如李成梁所料,雨下得太大了,那些鞑靼斥侯都认为明军不可能在这种鬼天气前来袭击他们,所以绝大多数都找地方避雨,少数几个勤勤恳恳地工作,不摸鱼的,也被明军轻而易举地拿下,通通砍了头。
李成梁精神一振,说:“发现鞑子的斥侯?这是好事,这说明鞑子的老营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命令全军加快速度,抢在雨停之前找到鞑子的老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命令一下,辽东军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直叫,纷纷加快了速度。
没过多久,雨渐渐小了,而一座依山而建的、由大量勒勒车环绕而成的老营也出现在明军面前了。给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的明军士兵看着那简陋的营地,一个个亢奋的放声号叫,活像看到了猎物的野狼。而据守老营的鞑靼士兵看着数千明军铁骑浩浩荡荡地涌过来,不禁露出绝望的神色。该死的李成梁,还真是一招用到老啊,次次都是放任他们去抢掠辽东百姓,自己集结精兵,打准机会便出塞捣他们老巢!
号角匆匆吹响,一名鞑靼贵族面色惨白,声音微微颤抖:“赶紧派人去找报告大汗,就说那个杀人狂前来袭击我们老营了,请大汗火速来援!”
马上就有数骑从营寨中驰出,飞奔而去。
李成梁让人把他的马车赶到鞑靼人的弓弩射程之内,对众将说:“诸位,老夫的死活就掌握在你们手上了!都给我狠狠的打,可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辽东铁骑个个神情振奋,在李兴、李宁、孙守廉等将领的指挥下向鞑靼人的老营发动排山倒海的冲锋,一场屠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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