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愤恨(1 / 1)
砰砰砰砰砰!
令人心悸的沉闷轰鸣声此起彼伏,至少三百支火绳枪同时开火,而每一个枪口喷出火舌就意味着十枚一钱重的铁制霰弹咆哮而出,劈头盖脸的砸向鞑靼骑兵,三百支火绳枪同时开火就意味着有三千枚这样的霰弹扫了过来,火力密度之高,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毫无悬念的,掠阵而过的鞑靼骑兵浑身喷血,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下来,有些同时被好几支火绳枪集火的倒霉蛋直接给打得稀巴烂,血浆四溅。顷刻之间,这些剽悍的伴当就给撂倒了一片,后面的也给吓着了,本能的勒动缰绳试图让战马远离那些喷火的枪口,免得自己也遭殃,结果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混乱……
于是,他们等来了第二轮火绳枪齐射。又是一阵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轰鸣,又有一批鞑靼骑兵被生生打成了烂鱼网,血浆四溅,肉沫横飞,惨不忍睹。
长昂是在第一轮火绳枪齐射之后杀到明军阵前的,他嘴里咬着一支箭,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一张骑弓拉成满月状,瞄准一名明军士兵的面门,嗖的一箭射了过去。下一刻,这支箭便射中了那名士兵的面门,正中眉心,直透后脑,那名士兵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而就这短短一瞬间,长昂的战马便已经冲出了十几米,他嘴上的那支箭也搭到了弓弦上,开弓,瞄准!
砰!
一声巨响,一支鸟铳对准他,喷出了一大团白烟。长昂早在这支鸟铳指向自己的时候便感觉不妙,也顾不得放箭了,一个镫里藏身,整个人都挂在马镫上,用战马的身体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他分明听到噗噗噗一阵闷响,战马痛苦的嘶鸣声让他心尖直颤:十发一钱重的霰弹几乎一发不拉,全部打在战马身上,将战马打得血肉模糊。遭到致命重创的战马发足狂奔,冲出二三十米后猛的向前一仆,轰然倒下。长昂被战马狠狠甩下来,即便他及时护住头部,也给摔了个七荤八素,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黑石炭很幸运,射倒了两名明军士兵,却没有被霰弹击中。眼见长昂的战马倒毙,他吃了一惊,急忙飞驰过去,一把抓住长昂的手用力一荡,长昂本能的双足顺势发力,硬生生的荡上了马背,这匹战马载着他们两个,扭头就背对着明军士兵撒腿飞驰。紧接着,他们身后传来砰一声大响,显然又有鸟铳照着他们开火了。长昂和黑石炭都是本能地趴下,黑石炭还好,毕竟长昂在他后面,要挨子弹也是长昂先挨。长昂就惨了,只觉得霰弹噼哩啪啦的打在自己的后背,将铁甲打得叮当作响,那种感觉,就跟一群马蜂围着他疯狂的蜇差不多,疼得他呲牙咧嘴!
枪口喷出的白烟终于散去,火绳枪射手瞪着那两名共乘一马逃离战场的鞑靼将军,愤怒地冲他们比出一根中指。他从这两位的盔甲判断出这两位身份不同凡响,所以瞄准他们开火想将他们揍下马来。但他低估了这两位身上的铁甲的质量,好几发霰弹击中了长昂的后背,但都被他那副铁甲弹挡住了,唯一的收获只是将一些甲叶打得凹陷下去,仅此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长昂和黑石炭胆寒了,他们不敢停留,纵马飞驰,一口气退出两百三米,这才停了下来。
长昂心有余悸:“明军这鸟铳……怎么打得这么准!?”
正好有一匹浑身是血的战马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过来,马背上的骑兵趴在马背上,已经气绝身亡。黑石炭伸手一扯将尸体扯下马,观察尸体身上的伤口,只见这个倒霉蛋的胸口穿了好几个窟窿,血肉模糊的,看着就吓人。
他说:“他们的鸟铳打的是霰弹!”
长昂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沉:“用鸟铳发射霰弹?算他们狠!”
鞑靼骑兵也发现了这个秘密。这其实不难发现,因为明军鸟铳手每开一枪都是一堆霰弹呼啸而来,只要没被当场打死,都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古怪。
明军鸟铳手可以百发百中,轻而易举地击毙他们!
这样的认知让鞑靼士兵上上下下都有点儿胆寒。一直以来他们都对明军的火铳很不屑,认为那玩意儿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放个响冒点白烟火焰吓唬一下人的,真论杀伤力,还不如弓弩呢!浙军的火铳倒是厉害,但被死死摁在蓟镇不能出塞作战,他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去领教,所以,对明军火铳的不屑就一直延续了下来。而现在他们突然发现,原来明军的火铳的杀伤力竟是如此惊人,明军士兵只要轻轻扣动板机,射出的子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击倒一名甚至不止一名身经百战的骑兵!
这还打个锤子啊!
他们是越打心里越没底,而明军却是越打信心越足。
没有人天生就英勇善战,英勇都是在一次次战斗————主要是在一次次胜利的战斗中一点点形成的,当一次次地在战场上击杀敌人,听着敌人在自己面前惨叫哭喊,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面色煞白两腿发软,哪怕再怯懦的人也会变得像雄狮一样勇猛。这些皇庄民兵就是这样,原本面对凶名昭著的鞑靼铁骑,他们心里也是挺发怵的,纯粹就是按照军官的命令近乎本能的列阵、放枪,但是亲眼看着一拨又一拨的鞑靼骑兵冲上来然后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击杀,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强大。他们勇气倍增,持枪的手越来越稳定,装弹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射击越发的精准。甚至有人拆掉了枪口的喉缩器,换上威力巨大的独头弹朝一两百米外往来飞驰大声呼喝激励士兵们的鞑靼军官射击,连连得手,被击中的鞑靼军官胸腹部位被打出个碟子大的窟窿,肠肚乱抛,这血腥的画面让无数鞑靼士兵为之胆寒!
长昂眼皮直跳,对黑石炭说:“收兵吧。”
黑石炭有点儿不甘心:“收兵?车队里可是有大批辎重的,就这样收兵,明军获得众多物资,这仗就更没法打了!”
长昂说:“明军的火器实在太犀利了,继续强攻的话我们伤亡会非常大,我们打不起这种仗!”
黑石炭看着铺满尸体的战场,看着鞑靼骑兵呐喊着勇敢地冲向明军方阵,用弓箭、掷矛甚至长矛奋勇地攻击明军,然后被明军鸟铳一丛丛地扫倒,不由得打心里泛起一股无力感。长昂说得对,鞑靼人打不起这种仗。大明拥有一亿多人口,数千万青壮,而鞑靼满打满算也不过两百来万人口,青壮不到大明的百分之一,真跟明军硬碰硬的打,哪怕是一名鞑靼士兵能换三名明军士兵他们都是亏的,而且是血亏。现在双方的交换比……倒过来还差不多,一名明军要换三名鞑靼骑兵!
鞑靼人是打不起这种仗的。明军伤亡一万几千人,大皇帝一声令下,很快就能调来两三万人,而鞑靼伤亡一万几千人就意味着好几个中小型部落元气大伤甚至直接完蛋了。
“撤退吧。”他无奈的下令。
鞑靼骑兵扔下一地尸体和伤员,狼狈地后撤。当他们撤至明军火铳有效射程之外后,明军方阵中忽然传出巨大的欢呼声,明军士兵不管是长矛手还是鸟铳手,都异常嚣张地冲鞑靼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狂呼大喊,嚣张得一塌糊涂,有人甚至直接扯下裤子,冲鞑靼人这边撒尿,一个个嚣张到了极点!
鞑靼人牙都要咬碎了。
罗通用力的甩,一串血珠顺着刀锋被甩飞出去,在地上拉出一道血线。他冲士兵们叫:“别作怪了,赶紧撤入大营!”
他也是从浙军里出来的有着十余年的守边经验,没少跟鞑靼人打交道,深知这些草原狼族有多凶悍、坚韧。鞑靼人只是暂时被打懵了而已,真让他们回过神来,不计代价地猛攻,这些头一次上战场的民兵是很难抵得住骑兵们那潮水般的冲击的,现在不趁着暂时占据上风,赶紧回大营去坚守,更待何时?
民兵们军事技能可能欠佳,但在服从命令这方面却十分坚决————卢龙军和昌黎军民兵的主力都是长年在天津、蓟运河一带讨生活的纤夫,这些纤夫的工作就是拉纤,这无疑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工作,不仅要能吃苦,还要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光靠蛮力是干不来的。纤夫拉纤的时候都是一起喊着号子,一起发力,久而久之,按着号子作出相对应的动作都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了。加入民兵之后,罗通等一众军官针对性的加强他们这方面的训练,射击、白刃格斗等诸方面的技巧的训练先放一边,加强纪律性和团队默契才是重中之重————毕竟浙军自己就是纪律至上的军队。事实证明,他们的路子走对了,这些以纤夫为主力的步兵在服从命令方面极为坚决,命令一下,马上就停止了向鞑靼人的挑衅,依旧组成方阵保护着辎重缓缓撤入大营。
一些鞑靼骑兵跟在后面发出野兽的嚎叫声,一次次佯装冲锋要恐吓明军,然而明军并不把他们当回事,只是在军官的口令中缓缓撤退,始终没有给鞑靼人任何机会。这些鞑靼人卖力地表演了半天,明军对他们都是不理不睬,而他们又不敢真的发动冲锋,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护着辎重车辆撤入了大营中。
一名达儿罕愤恨难当,手中长矛一戳,整个矛头都给戳进了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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