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我帮姐夫卖苹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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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村子东边发现了铁矿,一群描龙画风的社会青年过来一顿忙活后,挣了钱,走了,留下一个大坑,渗满了澄碧的水,据说深处可达四十米深。

转眼三四年过去了,有人承包了池塘养鱼,放养了各种各样的淡水鱼,对于周边居民的政策是可以钓鱼,不允许下网捕鱼——因为那么深的水,很难钓到大鱼,能咬钩的都是些小鱼。可是,急性子的二哥就不信这个邪——我们村的鱼塘,就应该允许我捕鱼。于是,趁着晚上看管鱼塘的人不在,他就和老伙伴们动手了:从南头凫水到北头,长长的渔网就下上了,十多斤甚至二十斤重的鲢鱼草鱼一网弄个三五条,很容易。害的家里人天天吃鱼,都吃腻了。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将鱼剁成一块块的,一层层放入水缸,撒上一层层的盐,然后密封起来,发酵。过些日子开坛,一股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一块块鱼肉变成金黄色,闪闪发亮。

二哥选择两块,切成方块,过油后烹饪出锅,放碟子里上桌,一股奇异的香味儿激发了我们的味蕾。金黄色的鱼肉,银白色的鱼肚,黑灿灿的鱼鳞,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挑一点儿入口,口齿留香,很有嚼头且口味独特,吃了还想吃——只是比较咸,不能多吃。本来铜钱大小的坚硬的鱼鳞,也被油炸过后,翻卷开来,入口即化。

老家旁边有胶东半岛最大的人工湖,许多市民喜欢来此品尝野生鱼。二哥说,哪儿有那么多野生鱼,看看鱼鳞的颜色你就知道,全是养殖的,还不如我们池塘的鱼好吃。的确如此。于是跟二哥开玩笑,以后有朋友来吃鱼,把钱给他,由他来做大厨,一道鲜鱼,一道咸鱼,再加上自己菜园子里的几样蔬菜,就够了。他说可以。

二哥很认真地把一口特大水缸注上水,放养了三条鱼,加了氧气泵。那水缸本来是放粮食的,如今退役,高度有一米半,口径也有一米半,顶部蒙上了一块木板,遮阳的同时也防止那鱼跳出来。二哥就这么可爱憨厚,倒不是真的在等我的朋友来给他开张。

父亲节,我回老家。二哥抄出一条花鲢,头炖汤,余者红烧,外加一盘咸鱼,土豆丝、拌黄瓜、鸡蛋炒韭菜、干煸豆角等都是用的自家院里的食材,还有凉拌马齿笕、扫帚草,都是小院里的杂草。十几样菜品,各个有样儿有滋味儿,吃的我啧啧称赞。

开了一瓶五粮液,二哥喝了两杯,有些赖呼呼地殃及我再给他倒一杯,我照做,并说这是最后一杯了——二哥的酒量特别大,一顿一瓶白酒没问题,只是喝这么高档的就有些叫人心疼。我说,等舅舅来再喝。

归田园居,似乎自古文人的向往,陶渊明如此,我也是。但愿几年后我退休了,回老家学习农业,还有健康的二哥给我做可口的饭菜,陪我喝酒聊天。

四年前,大姐出事儿那年,大姐夫种下了五亩苹果树苗。

那年秋天,八十多岁的父亲因为幽门梗阻、糖尿病并发症等住院治疗,搞得全家一团忙乱。一边轮班陪护父亲,一边抽空秋收、采摘葡萄的大姐突然出事儿了:她骑电动车摔倒,不省人事。经过医院的开颅手术、重症监护一个多月才醒了过来,但却变成了一个三岁孩子的智商、不能独立行走的半植物人。几经努力康复,能够蹒跚学步时候,她再次摔倒,再次入院牵引保守治疗,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希望了。

一个农民家庭因病致困,在农村不是个例。

父亲那年腊月初九走了,比二姑晚走一周。总是记得父亲告诉我他小时候揪着二姑的小辫子趴在后背上不肯下来的故事,于是我就联想到二姑弯下的腰板儿几乎与地面平行,是不是与父亲的小时候霸道有关系呢?而我何尝不是!大我八岁的大姐,从我记事儿起就记得她羸弱却温暖的后背。可是当我告诉她爸爸没有了的时候,她的表情似乎一怔,含糊不清地问我:“他不是在住院吗?”我哭了,大姐不解地看着我……

大姐夫为了照顾大姐,卖掉了丰产期的一半葡萄园。

有一句话叫“祸不单行”:大外甥女检查出平滑肌肉瘤,也就是一种癌症的晚期。三十岁离异的她,艰难地跟病魔抗争却很快输掉了生命。大姐夫悲痛欲绝,一夜间苍老了很多。

大姐或在床上躺着,或者坐在轮椅里,冷漠地目睹着这一切,却又该吃吃,该喝喝,体重增加了不少,大姐夫都要抱不动她了。

四年了,那五亩地的苹果树开花了,结果了,多年没有认真施肥、除草的果园里,一棵棵苹果树却摆动着身姿,张扬地显示出生命的活力。

回老家拉回几箱苹果,身边的人吃了都说好,可是一向木讷的大姐夫却没有提叫我卖苹果的事儿。毕竟产量有限。

突然发现外甥女的朋友圈在叫卖苹果,我问她怎么回事儿。她说,邻居家的苹果丰产,却卖不掉,可是人家对爸妈的照顾,超出了我这个做女儿的。

是啊,远亲不如近邻。据我所知,这个邻居也是一副热心肠,大姐夫带着大姐去医院、办伤残证等等好多事情,都是人家开车接送,家里好多家务活大姐夫不会干,人家女主人就过来帮忙,农忙时候帮着收割,做饭,不一而足。

外甥女是一个非常懂得感恩的人。虽然是两孩儿妈妈,小的才不满周岁,却顶着寒风在小区门口展示样品,接受预定。

我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呢?

我尝试着问了几个朋友同学,但是,我没好意思发朋友圈。不久,各种反馈不断发来,三箱两箱的,十箱二十箱的,五十一百的也有,并且有的主动把价格提升,说是凑个整数。

当然,也有置若罔闻没有回复我微信的,包括平时经常联系的同学,包括牛逼哄哄的“能人”,经常聚会喝酒的所谓兄弟。最为尴尬的是我的大学同学群、老乡群,我发了一条信息后,没有任何人回复,非常尴尬。只有王老师出来提了些建议,包括去他小区早市上零售等等。我这个人有个原则,开口了,只需要一次,从来不会二次开口。即为了自己的所谓面子,也的确不想叫人家为难,毕竟苹果这东西,今年真的太多了。

全家人动员起来,宣传,预定,收款,记账,送货……儿子戏称我是卖苹果的小老头。

两三天的努力,我几乎动用了自己周边所有的可以动用的人脉,姐夫家和邻居家一万斤苹果销售一空。说好500箱一车拉过来,却只能拉400箱!于是,我再次努力,争取提高到两车的数量,这样就不必空跑浪费运费了,无非需要从其他邻居家调一部分货,但是,我再三强调要一模一样,保证质量,大家诺诺。

我微信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知名老板,他没有回复。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他说在忙一个接待:“虽然前几天我运来不少,但是你放心,我叫他们筹划一下,你先告诉我家里有多少?哦,好,这样吧,最好的最大的,你给我准备一百箱,价格你出,咱不差钱,只要品质保证。”

我跟姐夫和外甥女说了这个喜讯,他们都很高兴,说老家收购价也就二块五,95公分直径的以上、1斤一个的。于是我报价三块五,70元一箱,每箱20斤。我再次反复强调要保证质量,大姐夫和邻居誓言旦旦:没有问题。

隐约从外甥女那里得知姐夫的野心:他看到苹果这么好卖,并且价格比老家高出这么多,想扩大收购,争取卖第三车,自己和邻居就可以多挣点钱。由此,我想起那个知名淘宝商帮助农民售卖农产品最后因为品质、信誉而关闭店面的惨剧——人性的贪婪,农民的愚昧,我作为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早就领教了多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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