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关东军的蔑视(三)(1 / 1)
因为事先得到了于凤至的提醒,说冯庸是为了东北日本人的妄动而来的,所以张学良便把参谋部分管对日情报的处长邵厚彬叫来一起听一下。但为了验证几人的情报,他故意没说出邵处长的真实身份来。
大家坐定。首先是冯庸解释了那天留条的意思,再展开叙说日本人计划夺取东北的计划,还特地说了计划的制定者、制定时间和已经着手的计划准备情况。冯庸介绍情况的时候,瞿振渝几人都默不作声地盯着张学良,看他的反应。
乍听到日本人的这些事,张学良只是微微有些吃惊,面色还算镇静。他久居东北领袖或者二把手的位置,自然知道日本人打东北的主意又不是一两天了,至于制定个什么计划之类的东西,想他日本人也不会少干。难道就因为这份还未实施的计划,就要和日本人开打不成。他曾经无数次衡量过自己和日本人之间的力量对比,但每次都是得出令人沮丧的结论,他怎么会忘记杀父之仇,要是能赢下日本人,这仗他早就打了。冯庸的情报让他微微一惊的是,这次可是言之凿凿地说出了制定者和计划内容,远比以往的传言更为详实,这难道是真的?
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靠背椅上的邵厚彬,用眼光询问是否属实,邵厚彬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一下头,表示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张学良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偏头看着坐在他左侧的四个人,见四人神色庄重,不似作伪。这又让他疑惑起来,按说他和冯庸的交情,只要他冯庸肯保荐,本人也确实有本事,许他个差使也是寻常,犯不着编一个假情报来自己更前邀宠。况且,这四人并非穷途末路来投,以那位瞿先生的大才,正是国内各派争相抢夺的对象,就是自己想要留下他们,他们也不一定就肯啊。
他心如电转地想了一圈,也没理出个结论来,踌躇了一会儿,才转向四人,开口询问,想要先弄清楚对方的意思。
“四位是身居南美的华侨,关心国家安危,汉卿佩服无地!只是冯庸说是你们先得到的这份情报的。这日本国和南美州的智利国是有什么瓜葛吗?把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泄露出来了吗?”
他问的很艺术,开口就问消息来源,表明他是对冯庸信任的,只是向冯庸传递这个消息的四人可靠与否,他要斟酌。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下,淡然一笑,仿佛早就清楚张学良会有如此表现的。秦川这几天都在恢复当兵时的那种坐行讲谈的肃容,以使自己更有军人的姿彩。现在他从椅背上挪开身体,正襟危坐,开口说道:
“我知道少帅…”
他刚一开口,就被张学良抬手打断,他笑道;“不要称什么少帅,那是外头人的虚礼。你们是冯庸的救命恩人,论年龄他该叫你们哥哥。既然是他的兄长,也就是我张汉卿的兄长,大家不必搞这些虚头八脑的,诸位哥哥若不嫌弃,还是和他一样,叫我汉卿吧。”秦川见张学良一脸的真诚,也不再坚持,就改口道:
“那好,我们就托大叫你汉卿了。”
“汉卿肯定奇怪,我们身处万里之外的南美,和中国、日本平时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相互闭塞,怎么可能先你们一步得到这种绝密消息。”秦川通过刚才观察到的张学良与那个邵姓处长间的眼神交流,初步判断这人可能是军方情报部门的,所以才说先一步得到情报。
“汉卿可能不知道,日本在智利的邻国巴西,有着100多万的侨民,而且这两年,由于日本国内经济艰难,很多破产的工人、农民,大量移民巴西,寻找生计。这其中也包括一些退役士兵,也随家庭移民到巴西。”
“中国人在巴西的侨胞没有日裔多,但也有20、30万。由于都是黄色人种,日本民间的普通百姓还有把中国当上国的看法,所以,在巴西,中日两国的侨民比较能聚堆,生活、生意上的交往也比较频繁,甚至通婚的也大有人在。这个关于日本人要对东北下手的情报,就是通过一个中日联姻的家庭得到的。”
“事情是这样的,在巴西圣保罗州南边的一个农场,农场主是个中国移民,除了农场外,他还有一家木材加工厂,他的名字我答应过要保密的,所以我在这里不便说。
这个华人农场主的妻子却是个日本新移民,妻子的两个弟弟都在日本军中服役,一个在一所军校任职,一个就在日本海军第3海岸重炮兵联队服役。在重炮兵联队的弟弟满役后,在去年6、7月间也移民到了巴西,投奔姐姐,在姐夫手下做一些事情。由于是自己的妻舅,农场主对他很照顾,也提携他跟着自己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这个日本妻弟很感激他,就把关东军要对东北不利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川讲到这里,观察了一下张学良的反应,见他正专心致志的听着,没有其他表情,这才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继续说道;
“这个情报有两方面的内容,先说这个重炮兵。为了方便区分,我们把这个移民到巴西的妻弟称作是“炮兵妻弟”。据炮兵妻弟说,在他除役前的一个月,他所在的重型榴弹炮兵大队,就开始训练拆解和重新组装240mm四十五式重型榴弹炮,并训练在大炮分解的情况下秘密运输,运输工具包括轮船、火车和汽车等。由于这种炮是专为海岸要塞守卫设计的,很少有转运的情况。再加上重量巨大,转运太过费事了,非战争原因是轻易不出国的。起初这个炮兵妻弟因为只是个上等兵,对这种训练只是新鲜,没做他想。直到他除役了,要移民到巴西的前夜,他的哥哥,就是在陆军军校任职的那位来送行。也为了叙述方便,我叫他“军校妻弟”,在送行的饭桌上,军校妻弟才告诉了炮兵妻弟一个惊天大消息。”
秦川虽然是学医的,但因为爱好广泛,涉猎宽阔,尤其喜好国际政治和历史类的,与人辩论起这方面的知识和观点,那是辩才了得,思维缜密。如今他杜撰出来的人物关系合理,事情自然,不露破绽。张学良和邵处长听着,不知是被故事吸引,暂时没有表露怀疑的倾向。
“在送行的酒桌上,哥哥十分为弟弟惋惜。他们家是地道的佃农,出身低贱。要想摆脱贫困,男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军功和读书,而移民则是再次的选择。日本和中国都是东方的儒学文化国家,乡土意识很浓,普通人都把移民视作畏途。所以哥哥很为弟弟惋惜,说他错过了一次天大的立功机会。”
“在弟弟的追问下,哥哥才告诉他:关东军的几个高级参谋,决定在明年年内,煽动上官,制造与东北军的冲突,抢占全东北。而弟弟曾服役的海岸重炮兵部队,到时会抽调两门巨炮到沈阳,用于突袭沈阳驻军。哥哥本身也是军校的参谋,属于日军中的参谋团体圈层——“一夕会”的成员,所以也知道弟弟所在的中队,被挑中进行特别用炮的训练,弟弟也在其中。但是由于弟弟自请除役,等于退出这次能立大功的机会。之前,因为保密的原因,他没有告诉弟弟这次的行动,只是为弟弟懊悔不已。直到弟弟要移民出国了,才把这事告诉弟弟,表露了错失机会的遗憾。”
张学良听到这儿,也是心惊不已。日本人在东北,于他的东北地方政权来说,是如芒在背,让他时刻都要提防。但他也清楚,日本当前对中国的国策,就是阻止中国完成事实上的统一,对他这个事实上的地方分裂势力,是乐见他们割据一方的。怎么日本人这次要对他下手,这不是有违他们自己的国策吗?
秦川的叙述,张学良听来虽有一定的可信度。但穿凿附会的痕迹太多,就像话本故事,心中还是难以采信。他不是言之凿凿地今年日本人要把巨炮运进沈阳吗?只要这段时间加强监视,就不难发现端倪。如果此事确实,那冯庸这伙子人提供的情报就是真的。反之,如果没有这回事,则这四个人所说的就是假的,那刚才说的什么日本妻弟也是子虚乌有。反正就在今年之内,让手下留心即可,到时再来论这四个所谓的海外华人是真心爱国,还是居心叵测。
想到这里,他抬手指着邵处长说:“邵处长,接下来,你要布置监视日军这个炮队的动向,不可轻忽!”
邵处长赶忙在椅子上欠身应了。作为搞情报的,怀疑就是职业病,他也不能例外。这位秦先生所说的情报,透着太多的巧合,什么华人农场主和日本妻子,好巧不巧的还有两个日本妻弟,还与东北有如此的关联?信你才有鬼了!邵处长面不改色地聆听着,心里却把秦川当成一个大忽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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