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正高人(1 / 1)
天亮后,主楼护士来报告,昨晚吹大风,死了六个老人,四男两女。孟平赶去看时,遗体僵冷多时,脏器已废,计损失可上百万,不禁牙关咬紧,暗中发誓要请来厉害的师傅,捉拿处罚恶鬼。如果真有的话!
他打电话与戚书荣商议驱鬼,戚书荣跟他一样,只崇金钱,不信鬼神,平时既不烧香也不拜佛,与寺院道观素无交集,听说白白损失了几个人,也着起急来,又向他的朋友求助。两人几经辗转,终于打听到在离昆海市二百公里外的望沧县青郁峰有一座远近闻名的道观,里面有一个王真人,是天师派正宗传人,道行高深,手段了得,驱鬼避邪最是拿手。
二人商定,由戚书荣立即驱车前往望沧县,亲自上青郁峰去请王真人,孟平则到昆海市内的一座寺庙去请一班和尚来做亡魂超渡法事,道佛双镇,务求一举靖静。
因寺庙隔得近,和尚先至,孟平出手大方,寺庙主持亲自带着六个佛容齐整的僧人来到铁山敬老院,在花园里摆下法场,焚香置钵,敲鱼唱经,先行执热闹闹地开始了。待晚上戚书荣带着王真人一行赶到,王真人见了花园里的佛场,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王真人只带着两个徒弟,跟僧人相比,输了气势,心头恼怒,不愿把道场摆在花园里,问孟平哪儿闹得最凶?孟平说车库,王真人便将道场摆进了地下车库。
倪继红等鬼魂见突然来了三个道士,在车库里张案设香,贴符烧纸,都紧张起来。黑粉圈内的鬼魂意图奔避,又出不了圈,哭叫起来。
倪继红怯怯地道:“朱村长,这道士看起来象有些道行,是不是带着大家先躲一躲?”
朱高华嗤道:“和尚道士只能骗人,骗不了鬼,看我和他比比道行。”
王真人设案毕,两个徒弟站于身后,一捧剑鞘一执麈尾,他自一手仗剑,一手捏着符箓,踏着禹步在案前往来如飞,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燃于案左的大烛陡然熄灭,旁边观看的孟平立即感到寒风绕体,风声簌簌,心中不免寒颤。王真人略一迟疑,猛然踏出一步,大喝一声,将一张符纸贴在左案。尚未走出几步,右边案上的大烛也熄灭了,车库立时一片漆黑。
孟平颤声道:“真人你先忙着,我去外面看看和尚师傅们。”拧亮手电奔了出去。
王真人也早已胆寒,哆嗦着命徒弟点烛。师父如此,徒弟自然胆壮不到哪里去,抖抖地掏出打火机,老打不着火,唯见火星四溅,不见火苗跳起。
朱高华对倪继红等众鬼魂道:“你们还用得着怕他们?”
王真人和徒弟觉得双眼一摸黑,鬼魂们却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对师徒三人的惊慌失态尽收眼底,王真人手中的剑和符纸,也未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众鬼遂放下心来,不再有丝毫的恐惧。
两个徒弟好不容易点着了蜡烛,车库里又亮堂起来。王真人到案前,拿起朱笔书写新符,一边道:“这里鬼魅猖獗,你们不可马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助为师捉鬼!”
两个徒弟应了一声,信心明显不足。他们都观察到师父写符的手抖得厉害,就象患了疟疾一般。王真人也觉得身寒手僵,不听使唤。他尽力凝聚心神,驱赶恐惧,稳住朱笔,不能因慌乱害怕失掉客户,更不能在徒弟面前出乖露丑。
符箓书成,一个徒弟眼尖,问道:“师父,这张符跟以往不同,叫什么?”
王真人仔细一看,笔划飞张,铺满黄纸,乍看与以往所书灵符差不离,但笔划拉伸之中,隐约藏着两个走形字迹:食供。
这一发现让王真人的心差点跳出胸腔,他已六十二岁,入道门近四十年,书符积山,驱鬼无数,却从未真正见过鬼?在他内心隐秘深处,与其说信仰祖师爷的道术,不如说乃是相信道家的骗术。驱鬼书箓,不过是蒙骗世人,混个肚圆;提升一步,也可以说是抑恶扬善,匡世劝人,与天下众生结个善缘,但无论如何,不是令他自己信服的驱鬼之术,因为他从未遇到过真实可感的鬼!
然而今天此时,他与鬼联结上了,回想起划符的过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握着他的手,写出想写的字。原来是一个讨饭鬼!他不但真的遇着了鬼,还与鬼有了切实的交流,这是多伟大而奇妙的时刻!
祖师爷诚不我欺!王真人再次执笔,狂舞龙蛇,在划符的朱迹里隐写下一个“着”字,怕被徒弟看破,写完立即连同“食供”符一起,在烛上烧掉,然后仗剑步斗,绕车库两圈,命徒弟将尚且余下的符纸拿到车库四周贴了,就收剑撒案,出了车库,来找孟平。
孟平正在看和尚们唱经,迎住他道:“完事啦?真人动作真快。”满是揶揄之意。
王真人道:“孟院长是生意人,深谙一手托两家之道,但做法事和摆道场,却只能二选一,否则驱了鬼算谁的?”
孟平终于弄懂王真人一直阴着脸的缘由,急忙辩解,非是对道长不信、不敬,而是事急事凶,请两边用力,为的是尽快安宅靖院。
王真人说对于是什么**祟,他已了然于胸,已在车库里贴了符,镇其不至为祸甚烈,但既是两家出场,也不能一家就把事干完了,剩下部分交由佛家。他事忙,要连夜归观,如果和尚成不了事,可让戚书荣再次去请,他定来帮孟平彻底驱除邪祟。
孟平对王真人所言半信半疑,送他走后,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佛家身上。和尚们念了一夜的经,第二天主持大和尚告诉孟平,已念了无数遍大悲咒、金刚经、往生偈,亡魂可得超渡,野鬼不敢做恶,此院从此风平浪静,永落太平。
因有了王真人之事,孟平对和尚说的话也半信半疑。果然,在和尚走后的当天夜里,怪风再次吹起,比前次更烈,孟平一边大骂和尚,一边连夜打电话,请戚书荣第二日一早上山,去请王真人。
王真人来了,在花园里摆下法案,步罡踏斗,做法半日,又让徒弟将预先画好的符纸四处张贴。孟平见他高深莫测,一招一式又严谨熟练,心中的巨石总算稍稍有些落地。
法事毕,王真人让孟平在地下车库摆上一张供桌,插香烧纸,供上几盘肉菜果品,并每日更换。孟平唯诺,一一照办。
王真人当夜宿于客房。孟平躺在床上一夜未敢合眼,侧耳细听,直到天色大亮,花园里都无任何异样响动。看来王真人才是真正的高人,终于驱除了恼人的鬼魅邪祟,铲平了他发财路上的障碍。孟平厚犒王真人,王真人笑纳而去。
倪继红等鬼魂终于吃上了饭。可数量太少,几盘菜几碟果分下来,每个鬼魂吃不上几口,因为王真人以为车库里只有一个饿鬼,不知道有一群饿鬼。倪继红请朱高华再弄点动静多要些,朱高华骂道:“好高鹜远,得陇望蜀,你以为变鬼是让你享福来了,天天流水席!”倪继红便不敢再言语,其余老鬼因见了他的手段,更不敢吭声。
朱高华带着六个老鬼返回怨鬼村,来到村后的悬崖边,将他们推了下去,六个鬼全都跌得粉身碎骨。
半崖上的黑头鬼惊得目瞪口呆,冲他嚷道:“老鬼,你心肠太毒啦!”
朱高华斥道:“与你什么相干!”化着黑风下了崖,回到村里,嗾使他的两条狗去崖下衔回六鬼的断肢残躯,象码柴禾一样码在院中。
这些被吓死在敬老院中的老人,原本胆小,何曾见过如此情形,哪里遭遇这等对待,有肝胆者,肝胆已裂,剩断头者,目眦尽张;两条凶狗又围着他们绕圈,瞪着贪婪的狗眼,裂着恐怖的大嘴,一条红舌从交错的犬牙旁搭下,涎水长流,似乎随时都会拖走他们之中的一块饕餮大餐,众鬼恐惧号哭,满院凄惨。
朱高华甚是满意,站在旁边欣赏了一阵,高声呼喊徒弟李正坤,想让他来师徒同乐。李正坤没应他,更没前来,朱高华骂骂咧咧出了门,来村里寻找。向村民打听,村民都翻翻眼,没好气地扔出三个硬梆梆的字:“不知道。”
寻了大半天,终于在村外河坝找着了,李正坤被筑在坝里的鬼用嘴衔着脱不了身。朱高华到来时,他还在舌战群儒,喋喋不休地跟坝鬼对骂斗嘴。
朱高华见众鬼欺负他徒弟,心中怨毒之气冲天而起,立即加入战团,跟李正坤一起骂坝鬼。坝鬼们奚落道:“徒弟浑蛋,师父也浑蛋。”纷纷叫他有本事近前来。
朱高华偷偷抓了两把黑粉,欺身坝前。众鬼头乐了,故伎重演,暗暗张口,准备将朱高华也咬在坝上,却见朱高华双掌一扬,黑粉劈头盖脑撒来,就象炽烈的火山熔浆从天而降,头上立时被烧得开裂起泡,巨痛难忍。咬住李正坤的几个鬼头负痛嚎叫,忘了嘴里还衔着东西,李正坤滚落坝下。
李正坤终于重获自由,但身上也被撒满黑粉,滋滋冒烟,痛得钻心,不喜反怒,对朱高华叫道:“你眼瞎呀,往我身上也撒!”
朱高华嗤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履巢之下焉有完卵……活该!”
“行了行了,别拽词了,再多撒些,把这些王八蛋的脑袋都销蚀了。”
朱高华招呼李正坤走上坝顶,掏出黑粉往下痛快抛洒,下面滋响不绝,青烟如缕,坝内诸鬼一边负痛,一边高叫:“爽啊爽啊,多来点,莫要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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