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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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柱铭想得脑袋生疼,得出结论:除非纪委监委正在调查的高考冒名顶替一案,已有巨大进展,结果对彭芝平非常不利,彭芝平才有可能不顾一切对李正坤下手。

再将前段时间彭芝平座车坠入湾河事件联系起来,事情似乎一目了然,恐怕当时彭芝平的司机兼马仔韦勇,便想干掉李正坤,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阴差阳错,李正坤毫发无伤,韦勇却因此命丧黄泉,也未可知。

混迹芹圃县官场的人都知道,芹圃县水很深,稍有不慎,得罪了势大之人,便有可能陷于灭顶之灾。彭氏家族,是被芹圃官场通认只能结交、不能逆忤的巨大势力。

邓柱铭在办公室里呆坐一天,左右为难,既慑于彭氏家族几乎无所不及的蛛网勾连,担心因自己办案罹祸,但又不愿过分昧于自身职责,纵容犯罪。

快下班时,局长焦荣里突然走进邓柱铭办公室。

“发什么呆呢,老邓?”

“焦局,你看我哪时候不是焦眉愁目?还不都是案子闹的,有时我睡觉都不踏实,一闭眼就是案情分析。”邓柱铭满脸苦笑。

“为了斗殴致死案?”

“不是斗殴致死,是下毒谋杀案。这样吧,我把案情新进展先简单向你汇报一下……”

焦荣里制止了他:“老彭说他叔叔晚上请我们一起聚一下,怕你不给面子,特意央求我来请你的大驾,怎样,给我个台阶,屈尊前往?”他说的老彭是指公安局副局长兼交警大队长彭炳然,彭炳然的叔叔便是交通局长彭芝平。

“晚上还要开案情分析会……”邓柱铭几乎脱口而出,这是他拒绝应酬的口头禅,但说完马上就觉得不妥,便略尴尬地嘿嘿了两声。他面对的是公安局长,这借口便找得没多大意义。

焦荣里也嘿嘿一笑:“这案子是斗殴也好,下毒也好,三个嫌疑人都已抓住关了起来,又跑不掉,早一天晚一天结案,都不打紧。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连日办案,熬更受夜辛苦了,拉你去轻松轻松。”

“轻松?这场酒恐怕比办案子还辛苦哦。”

“哈哈——”焦荣里大笑,“跟犯罪犯子做斗争,你依靠的是什么?”

“应该是智慧和勇气吧?”

“那面对官场倾轧、窝里斗呢?”

“这……”邓柱铭觉得难以回答。

“同样要靠智慧和勇气。你想,如果连自己人都斗不过,连职位都不能保全,你又怎能斗得过犯罪分子?犯罪分子比起自己的同志,手段更阴险、更残酷,你说对不对?”

邓柱铭犹如醍醐灌顶,以前他只想着跟狡猾凶残的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从没想过将手段用在对待自己人方面,认为对待同一阵营的人应该清白坦诚,吃亏受委屈,遭到不公正对待也应多多反躬自问,或向组织反映,现经焦荣里点拨,才陡然猛醒,对打压、戗害自己的所谓自己人,也无须客气。

“焦局,你可真是老谋深算!”他由衷的赞叹。

“浸淫官场几十年,都快退休了,我才悟出这么一条道理,要是再年轻一二十岁,我倒还想跟他们斗一斗。老邓,我言出肺腑,与你共勉,是不能忘记我们肩上的责任啊。”

邓柱铭突然有了一种崇高感,为自己曾经的退缩感到羞愧:“焦局,今晚上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跟着你去。”

“什么鸿门宴哦,应是拉拢收买的富贵宴。呵呵。”

“这种宴会你常参加?”

“我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小富贵人肉宴,怎能奈我何。哈哈哈。”

约定之后,焦荣里回了自己办公室。官员们参加这种活动,大家心照不宣,不会扎堆而往,而是按照时间、地点,轻车简从,如约前去。

宴会地点在“花花”水疗会所,邓柱铭赶到时,其他人都已到达,正坐在楼上隐秘的茶厅里喝茶抽烟,高谈阔论。参加宴会者连主带客共有十二位,正好坐满最大包间里的大圆桌。来客都是几个权重部门的一把手,还有一位副县长。

彭炳然在茶厅入口处接住邓柱铭,老远就热情地伸出双手:“邓局,全公安局就数你老兄最忙,你能拨冗莅临,我们叔侄真是莫大荣幸。哈哈。”

“彭局,你这是打我脸啊。自知之明我还有,我这就往回撤好了。”邓柱铭假意沉脸往外走。

彭炳然哪里容他走脱,一双手早牢牢抓住他手臂,嘴里直道:“我一高兴就乱说了,言语冲撞,多有得罪。哈哈哈。”

邓柱铭当然也不是真走,两人玩笑着、客气着,一路上楼来,进入茶厅。大家都是熟人,尽数打过招呼,便落座喝茶。

交通局长彭芝平特意上来跟邓柱铭寒喧。闲谈中,似乎不经意提起河滨公园的斗殴案,询问案情进展。邓柱铭说三名嫌犯都已抓住,正在开展突审。

焦荣里端着茶杯踱过来,对邓柱铭说,记住有了进展就向彭局长汇报。彭芝平一愣,老焦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交通局长,又不是公安局长,向我汇什么报?焦荣里笑道,都是局长,说不定哪天你就到公安局当局长了。彭芝平也笑道,这老焦,总是爱开玩笑。

宴会开始,彭炳然招呼大家入座,彭芝平自然坐在首席,左右陪同者是副县长和焦荣里。邓柱铭被安排在紧挨焦荣里的位置。若按职位高低,邓柱铭只能坐在末席,因为他不过是一名副局长,而其余来客除开县领导,全是重要部门正职。如此安排,显示出邓柱铭是此次宴请的重要人物。来客们都是“花花”水疗会所的常客,对这种安排也心神领会。这些人经常参与彭芝平的宴请活动,在利益上亦跟彭氏家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私下开玩笑打趣,都自称“花派”。在“花派”之中,无论职位多高,都公认彭芝平是盟主,因为他是彭氏家族的代表。

行酒开始,邓柱铭果然成为众人敬酒的中心,一来他第一次参与“花派”活动,大家难免客套;二来他被安排在新贵的位置,说明彭芝平对他的重视。

几轮酒下来,邓柱铭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众人的热情却丝毫未减,焦荣里便替邓柱铭解围,说邓局长晚上回去还要开案情分析会,请各位局长高抬贵手,得饶且饶吧。彭芝平命按席上人数,一人一杯酒,全倒在一个大杯之中,端起来对众人说,邓老弟是芹圃神探,替老焦撑起了公安局半边天,这段时间又在忙河滨公园的斗殴案,作为老大哥,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替他挡一下酒,各位要敬邓老弟的酒,我一块儿干了!说完一仰脖干掉了杯中酒。

邓柱铭连忙表示感谢,说自己酒量有限,少于参加酒局,但今天蒙彭局长看得起,还替自己挡酒,实在汗颜惶恐,如果中途离去,未免扫大家的兴,特向焦局长告个假,今晚不开会了,明天再说;再向彭局长求个情,将酒杯换成水杯,才能一直相陪;三向各位讨个饶,请勿相逼太甚。

众人轰然叫好,都说到底是管刑侦的,酒桌上说话都条理清晰,象是案情分析会。彭芝平笑着说,我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同为公安局副局长,彭炳然只能管交警,而邓老弟却能管刑警,因为邓老弟除开思维清晰,还能极强的自控力,这是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不可缺失的重要能力和品质;你既向三个方面都发了话,讨了情,我可以答应你两点:将酒杯换成水杯,大家也不再强行劝你酒;但对于你开不开会,这却是老焦的职责,我不敢擅专,还得请老焦来恩准。

焦荣里笑道,看来彭局长还没有一手遮天,还给我留下一丝空隙,但我岂敢不领会他的意图,邓局长,在芹圃县不光我们公安局忙,在座各位都身居要津,哪一个不忙?你既不想中途撇下大家,要有始有终,我又怎能逼迫你有始无终,案情分析会早一天开晚一天开,我看天也塌不下来,何必让它影响我们喝酒的乐趣;今晚撇开一切,只求酒盅里醉,温柔乡里眠。我先干一杯,哈哈哈。

气氛顿时更加热烈起来,众人觥触交错,谈笑炎炎,欢乐和激情在席间激荡;布菜斟酒的性感女子,穿梭在众人中间,表情和声音都异常暧昧妖冶,也助推着浓烈的气氛,向着无底的深渊滑坠。

彭芝平俨然是席上的至尊者,旁边文弱的副县长不过是他的陪衬,欢笑俯仰皆随彭芝平情绪变化,而成为它的注脚;焦荣里幽默狡猾,玩笑开得多,酒却喝得少;彭炳然尽主人之职,关照众人,招呼殷勤,却不敢敞开饮酒,怕酒醉误事,且不时出到外间,跟花花水疗会所老板乌槐花商议添酒加菜。

邓柱铭的酒杯中已换上了水,众人越来越迷糊的时候,他却一直保持清醒,不自觉地将众人置于审视的地位,悄然观察着他们的醉态,琢摸这些表面光鲜威严的人,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示人的心酸?促狭的心态油然而生。呵呵。

酒宴之后,是更为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但不拘形式如何,总是万变不离其中,不外是男女共娱,如此这般。焦荣里不参与此类活动,说是上了年纪,要保精固体,彭芝平便陪着他喝茶聊天。

彭炳然给邓柱铭也安排了一个丰满性感、娇艳欲滴的妙龄女郎,给他按摩醒酒,邓柱铭对此早有预料,给他讲了一个猴子爬树的故事,推托不敢受。彭炳然差点没笑出眼泪,不再勉强,请邓柱铭也来到小茶室,跟彭芝平和焦荣里喝茶闲聊。

小茶室里搭着榻榻米,乌槐花跪坐在一旁,给彭芝平和焦荣里沏功夫茶。她穿着镂空丝质短袍,露出低而雪白的胸脯和肉嘟嘟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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