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巧言令色(1 / 1)
石佩蛮是乌环省首富石冒逊的独子,按说石冒逊应送石佩蛮出国上学,或者学习商科,将来好继承衣钵,接过家族商业帝国,为什么却留在国内读法律呢?
这就是石冒逊的独到之处。一来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多少钱,跟在地球上呆不住、非得上太空兜一圈的全球首富贝索斯,一心想移民火星的马斯克,成名很早的比尔-盖茨等外国富豪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级;撇开外国富豪,跟国内“二马”等富豪相比,也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他对自己的财富有清醒的认识,也不认为和追求要赶上甚至超越那些顶级富豪。二来他认为中国比别的国家都不相同,有着独特的国情和社会特征,中国富豪离开中国,就象鱼儿离开了水,不干死就得渴死,因此,这种傻事他绝不会干。三来他认为没有哪个首富是读商科读出来的,经商要靠天份,且功夫都在商业之外,商科读得好的精英,都得在这些人手底下打工挣饭吃。
基于他的这三点认识,他将独子石佩蛮留在国内读法律。为什么要学法律?倒不是因为学好法律为的是要遵守法律,而是学了法律才能钻法律的空子。呵呵。
老爹苦心孤诣,作为继承人的石佩蛮是否知晓,或者说是否认同呢?
其实不重要,因为石佩蛮压根儿没想这么深远,他只有十八岁,天资平平,除开家庭出身是全省首富、可以傲视全体同学之外,在体能和智能方面,都完全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当然,他不能认识,或者说是绝不接受这一点,而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出身富贵,天资聪颖,继承家业是不得不接受的人生副业——因为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只能勉力为之——他将来要干一番大事业,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和实力。
那个连英语都不懂的老爹——石冒逊,见识浅陋,又啰哩啰嗦,他让读法律就读法律呗,反正石佩蛮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和专长,不知道读什么会喜欢。对石佩蛮来讲,读书从来也只是附带,在学校,吃喝玩乐是基础和首要,其次好玩的东西便依年龄不同而不同:小学时打电玩,中学时还是打电玩,因情窦初开,约女同学逐渐成为重点;大学呢?刚进校,尚待展开。因为他实在并无计划,总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边走边在脑子里产生稀奇古怪、足够吸人眼球、但也令人大跌眼镜的想法。
鲁迅曾言:中国的官人或富人,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帮闲,一起虚度光阴,一起异想天开,或者一起吸民膏血、为非作歹。石佩蛮作为凤山市首富之子,身边自然不能没有帮闲,最令他感到合于心意的,便是进校第一天坐在副驾上的崔令色。
从崔令色的名字上就可看出,他出身一个没有什么文化教养的家庭。有一个成语叫“巧言令色”,虽然一般人对这个成语的出处不一定了解,但稍微读过几天书的人都知道,这他妈不是一个表扬人的词儿,给崔令色取名字的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令色”二字贯于他头上。如果是崔令色的爹,恐怕得去做个亲子鉴定,到底是不是亲爹了。嘿嘿。
崔令色跟石佩蛮从小学起便是同学,那时候,石家的生意还未取得今日之成就,石佩蛮就读的学校只是普通的社区小学,因此跟崔令色这样市侩小民之子坐在了同一间教室。不光同一间教室,二人还被老师编到同一排坐位,两张小课桌紧挨着,可算是同桌。
崔令色家数代居于凤山市,他曾祖父那辈住在凤山市北门,后来移居东门,有一个独门小院儿。到他爷爷那辈,随着城市建设扩张,小院被拆除,在凤山市中心还给他们家四套筒子楼单元房。这种安置在当时年代也算是十分优厚,据说是他爷爷坚持必须四套房,因为他有三个儿子,结婚都得有自己的房子。
崔令色的爷爷死后,将自己住的那套房给了崔令色的父亲,因为崔令色的父亲老实无能,几十年来,靠在街道农贸市场摆个卖菜摊儿养家糊口。加上自己分得的一套房,崔令色的父亲在凤山市中心便有两套房,虽说是典型的“老破小”,但地理位置极优,随着近三十来年房价的迅猛上涨,早已今非昔比,价值不菲;且因所在街道临近的中学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名校,又成为了学区房,房价更是一飞冲天。用郊区的一套别墅,还换不上这样一套“老破小”。
因为国策,崔令色也是家中的独子,跟石佩蛮一样,爹妈百年之后便是家中财富独一无二的继承人。这两套房价值近千万,作为普通人的崔令色,身价也不能算低。
但崔家的人颇为古怪,崔令色的爹对自己坐拥近千万的财富似乎视而不见,每天仍是起早贪黑、乐呵呵地摆他的卖菜摊儿,悠哉游哉从容度日,从没考虑卖一套房去郊区换个大别墅,或是到高档小区去置换一套新房;崔令色呢?自然看不上他爹卖菜的营生,但也没想过将来要干什么,因为论资质,他也跟石佩蛮一样,平平无奇。
崔令色有一点却与众不同,那就是拍马逢迎、浮浪帮闲,从小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似乎他娘的天生就会,无师自通。“巧言令色”这个成语对他来讲,倒是十二万分地贴合。从这一点来看,崔令色将来取得的成就,一定会在他爹、他爷、他祖爷之上。呵呵。
读小学时,崔令色跟当时还穿戴平平、也丝毫显不出将来要发达——或者就算将来要发达,只有几岁的崔令色也无法看出——的石佩蛮坐在一桌,却很自然、或者说是天然地便将自己置于奴仆的位置,替他翻书,替他削铅笔等等。
后来,石家生意遽然做大,几乎眨眼间便成为凤山市的巨富,平淡无奇的石佩蛮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公子哥儿。这一下,原来普通的社区小学便盛不下石公子,他的爹石冒逊拿出一笔钱赞助给凤山市一所著名小学,石佩蛮便转到那所小学去了。
读不到一学期,石佩蛮便非常想念昔日同桌崔令色,缠着他爹石冒逊,要回原来的小学,石冒逊又拿出一笔钱赞助著名小学,于是,崔令色也转了过来,老师特意安排他跟优秀同学石佩蛮坐一桌。
从此之后,石佩蛮到哪里读书,崔令色便到哪里读书,还不出一分钱。石佩蛮考进“双一流”桑青大学,崔令色考不上,石父石冒逊便又拿钱,让崔令色进桑大莲花学院。莲花学院是桑大跟社会力量联办,拿钱可上,也在桑大新校区内。崔令色跟石佩蛮虽不再是同学,但在一个校区,仍可形影不离,就象贾宝玉的小幺儿,总能随时跟在主子身边,供使唤消遣。
开学时,石佩蛮不要佣人、保镳陪同,只在“从小好友”崔令色的陪同下,轻车简从,来到桑大报到,未曾想刚进校园,却出了这一桩“丑事”,更要命的是,该死的崔令色却搁不平。石佩蛮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带着保镳前来,还可跟学校保安对峙。嘿嘿。
眼看着车头便要点出人群,石佩蛮正打算一脚大油,冲出包围圈,丢下这一群傻屌在这里错愕惊恐,突然听见车屁股后面传来“哐”地一声巨响,连车身都往前撞了一下,似乎被追了尾!
不会吧,真有这么倒霉的人,敢大睁着双眼往我车上撞?石佩蛮脸上罩上一层不可思议,又异常愤怒的神色,看了看车窗外比他还要惊讶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跟班儿崔令色。
崔令色大叫道:“这下好了!”
好什么呢?他的意思只有石佩蛮明白。石佩蛮进入桑大校园,也许是看见路边络绎而过的美女同学,一时心情激动,难以自持,便扭动跑车方盘向蛇行而前,卖弄风骚,谁知不慎撞上一个女生的拉竿箱。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二人最是心知肚明,也知道毕竟理亏,因此打算逃离群众包围。可突然有瞎眼车来追尾,追尾是后车全责,一下便将跑车从“理亏”推到“理占”的位置上,可不就“好了”么。嘿嘿。
崔令色打开车门,象个猴儿似的跳下车,张口大骂:“王八蛋,开的什么车,敢撞……”话没说完,就住了口,因为跑车后面压根儿就没有车。围观者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崔令色奔到车后,见跑车后保险杠从中间深陷下去,足可盛下一只脚,一个身材壮实、面色黝黑的男生站在后面,抬脚往保险杠凹陷处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向崔令色证实,那就是他干的。
“你踢的?”崔令色问。
“是我踢的,大家都看见了。”男生道。
“为什么?”崔令色哈哈大笑。这男生穿着普通,提着非常简单的行李,一看就绝非什么有钱人家或有权人家的孩子,却干下这惊天傻事,惹下塌天大祸,也不知是脑袋让驴踢了,还是鬼使神差!
男生道:“你们撞了人不带人上医院,也不赔礼道歉,居然还想开车逃逸,老爷我看不惯,照着你们的‘屁股’揣上一脚,不为别的,只为提醒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老爷?你跟谁称老爷?”崔令色对男生其它的话都没放在心上,唯对“老爷”二字觉得刺耳和震惊,“你他妈疯了,敢对老子称老爷!”
他扬起手,照着男生的脸就狠狠甩过来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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