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年自有凌云志(1 / 2)
一个夏天就在蝉鸣中过去了,山脚下的稻田已空了大片,割完这茬稻子,小豆丁们就开学了。
虽然小六走路两条腿还会打架,但她进步很快,不管是爬树还是跳绳都信手拈来。因为优秀的表现,小六很快得到了大人交给她的第一项任务。
娘每天早上把饭做好就下地了,中午小六要烧好柴火煮一壶凉茶,再趁着剩余火候把饭热好。中午去给田里的大人们送饭,于是拎着篮子的小队里,又多了一个小妮儿。
小六拎不起一壶茶,每次便只灌半壶,来回跑两趟。这件事儿让她很有成就感,脚下健步如飞。
因为事业心强,很快小六连炒菜也学会了,她先用秸秆点好火,在灶台前搬个板凳踩着,炒上两个热乎的家常菜。
爹娘吃了她做的菜,干活就更有劲儿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祥、年哥儿、芳妮儿、红妮儿他们已经下地干活了。他们像个小大人一样,头上带着草帽,手里抓着镰刀,把割下来的稻谷整齐码好。
虽然速度比大人们慢了很多,却也在田里挥洒了不少汗水。
这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辛勤劳作了一年终于迎来了收成的季节,山河如画、五谷丰登。
诚哥儿家只有他和爷爷在田间割禾,小六见他们总是被烤的嘴唇皱裂,每天便多跑一趟捎壶茶给他们。
爷孙两相依为命。诚哥儿的娘去得早,他爹是个靠不上的,今年端阳节回了一趟家,说是讨了个新婆娘。难怪那天晚上,他闷闷不乐的落在后面,还热心的送小六回家,大抵是不想见他讨债的爹。
诚年爷爷已年过六旬,慈爱的脸上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像是山间的河流淌在皱裂的大地上,那是岁月光阴刻下的痕迹。
老头子身子还十分硬朗,整个村子没有比他再能干的老人了。割禾的双手遒劲有力,丝毫不输壮年男子,披在肩上的汗巾早已湿透,拧一把便能挤出一滩水。每次远远瞧见了便笑呵呵的对六妮儿好一番夸奖。
“爷爷,我也能和诚哥一起上学啦!”小六拎着茶壶一路飞奔过来,她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朋友们。
“哈哈哈,小六好好学习啊,要考第一名哦,我们诚哥儿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说到这个诚年爷爷便神采飞扬,逢人就夸:“我们年哥儿以后要考高中,还要念大学嘞,小子有出息可争气嘞,我老头子面上有光啊。”
诚哥儿的脸蛋浮现两坨红霞,不知是羞涩还是被骄阳烤的。但是衣着狼狈的少年眼中是志得意满,瞳仁里盛满了不屈的光芒。
他接过小六的茶壶,给爷爷先盛满一碗凉茶。
小六也跟着笑,她虽然还分不清什么是高中和大学,但是看着爷爷满脸骄傲的神情,她也深受感染。于是开始憧憬起来,如果她拿第一名,阿爹也会这么自豪。
“大祥哥,我跟你们一起去上学啦。”小六经过大祥家的田埂上时喊。
“小六!小六!”大祥虽听不仔细她的话,但也放下镰刀,开心的向她挥手。
“红妮儿,我跟你们一起去上学啦。”小六跑着把好消息告诉红妮儿:“你下学期还去学校吗?”
“去嘞!快开学了呢,我还得回家补暑假作业。”红妮儿发愁道。
“芳妮儿......”小六声音小了些,她掩饰着自己得雀跃:“我跟你们一起去上学啦。”
芳妮儿腰都懒得直起来,手里继续忙活着。
直到她爹一巴掌呼上她得后脑勺,小妮子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来,语气平淡的敷衍:“小六,那真是太好了。”
这个暑假,小六原本白皙的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清晨她融在上学的小队里,小煤炭们一个赛一个。他们在山间的羊肠小道里穿梭,身形慢慢隐在晨雾里。
因为学校建在梧桐村,走得快也要赶两个小时的路程,大人便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天的干粮。
学校不大,以前是一个牛圈,后来改成了学校。所以一切都十分简陋,来这上学的孩子不多,一共也就二十多个同学。
这所学校只有两个老师两个班级,一二三年级一个班,四五六年级一个班。等念到初中就要去镇子上的中学了。
灯芯桥乡的孩子们都升到了四五六年级,只有军子和小六一个班,小六念一年级,军子念三年级。
虽然已经普及到了九年义务教育,但经常有孩子辍学。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孩子们长大了又是下一代农民。农民的职责是耕种好一方田地,他们只需知晓时节、看得懂气候、培育好种子,读书识字并不重要了。
外面下了雨,不是很大但屋顶的水便哗啦啦的漏了下来。老师搬了梯子修补屋顶,孩子们像看热闹似的在下面闹成一团。
屋顶补好后,老师安排大家轮流去讲台上自我介绍。
教他们的是吴老师,梧桐村人。班上的同学一共八人,六个是梧桐村的,只有两个是灯芯桥乡。
吴小花、吴春燕、吴国勇、吴聪聪、吴大民、吴三苗、张志军、周颂。
小六的户口本上写的名字是她原本的名字周颂,爹说这个名字好听。小六还没站上讲台,她心里已经开始紧张的打鼓了。
底下却涌起一阵哄堂大笑,有好事的同学开口:“小同学,你是不是瘸子啊?”
这么直白的问题,说完大家笑得更起劲儿了。
孩子们的生存法则很直白,他们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也不会思考造成怎样的伤害,脸上的表情满是顽劣和轻视。
“我不是。”小六不知所措的站在讲台上。
坐在教室里的军子脸上也挂着讪笑,那笑容里大多是附和,还略带着些许尴尬。
军子知道小六走路已经进步很多了,只还有些轻微的磕绊。但是孩子们有自己的交往规则,别人笑他也跟着笑。但他又是有些膈应的,虽然他还理不清楚膈应什么。
直到老师拿着教尺打断这一场闹剧,小六煎熬着回到座位,同学们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又开始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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