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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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张奶奶打破了尴尬,说:“小颐笑什么呢,快吃饭。”

谢颐终于停了下来,眉眼弯弯的看着蔚滋悦,说:“没什么。”

说完又夹起那块土豆夹到蔚滋悦的碟子里,声音含着笑意:“滋悦妹妹要小心点啊。”

蔚滋悦的脸红了。

这是蔚滋悦在张奶奶家吃的最开心的饭,直到下午蔚妈妈来接她,蔚滋悦还在和谢颐争执鱼清蒸和红烧哪个更好吃。

晚上蔚滋悦躺在床上,嘴角弯弯的想着今天发生的事,闭上眼睛前,她对星星说了声晚安。

晚安。

蔚滋悦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谢颐这样的人。

那顿饭后,他们的关系亲近了很多。第不知道几次,谢颐又揪着她的辫子往书桌走去:“来哥哥教你认字。”

蔚滋悦再次表示不满:“你知不知道揪女生辫子的都是流氓。”

“嗯,哥哥是流氓,”说着就“啧”了一声,“你的书桌怎么可以这么乱?”

谢颐没有动她的书,只从中拿了一个干净的草稿纸,坐在桌子一角,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蔚滋悦凑过去看,发现他写的是她的名字,笔锋遒劲有力,落笔恣意潇洒,是很好看的一种字。

蔚滋悦拿过一张纸,也写自己的名字,大小适中,工整秀气。

谢颐很低的笑了笑,继续写,写自己的名字。

谢颐两个字被他飘上了天,骚气至极。蔚滋悦翻了个白眼,却不再落笔。

谢颐手里拿着一本练习册,边翻边摇头:“你这成绩不行啊!”

蔚滋悦埋头写着数学题:“我从没掉出过前五。”

“你学校不行啊。”

“……”

蔚滋悦不理他,自顾写着验算过程,得出一个数字在习题册上勾出一个答案后才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学习很好吗?”

“我一中的。”

“那是你学校好。”

谢颐被堵了一下,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最后和蔚妈妈打了声招呼,拉着蔚滋悦的手就往外走:“看看就知道了。”

自行车驶过人烟稀少的郊区又驶向喧嚣。

行道路上枝繁叶茂,阳光落在树叶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蔚滋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两只胳膊紧紧的搂着谢颐的腰。

中午已经有些热了,自行车平稳的走着,带起一阵阵风。体温经过布料很清晰地传过来,手心有黏腻腻的感觉。蔚滋悦的脸红红的。

到了市一中门口,谢颐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拉起蔚滋悦的手,说:“你脸怎么这么红?手心里也是汗,不会是生病了吧?”

说完就摸向蔚滋悦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反复几次还是没摸出所以然。

他蹲下来,把蔚滋悦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扒开蔚滋悦的刘海,慢慢靠近,贴上了她的额头。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连风都停止了呼吸。蔚滋悦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气息一下一下拍打在脖子上,痒痒的:“也没发烧,脸怎么这么红啊?”

蔚滋悦往后退了些,低头整理刘海,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就是太热了。”

谢颐看看太阳,又看看蔚滋悦,笑:“娇气包。”

说完,站起来重新拉起她的手,说:“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这是一段很热闹的路,他们却走的很安静。蔚滋悦被谢颐带着走过书店花店快餐店文具店,前面就是冰激凌奶茶店。蔚滋悦突然想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到头,她想就这么牵着手,走过喧嚣与人群。

蔚滋悦叼着冰激凌,重新回到一中门口时,才反应过来谢颐说的看看,真的只是看看。

学校门口荣誉墙上谢颐的照片很显眼,她抓着栏杆,努力踮脚想看到更多。

看着蔚滋悦略显失望的样子,谢颐的心微微软了下,说:“娇气包,想玩游戏吗?”

蔚滋悦一脸懵的被带到一中家属院,绕过来,绕过去,来到一处矮墙。

想玩游戏吗?

嗯。翻墙游戏。

蔚滋悦看着谢颐跳上矮墙,翻过操场礼堂侧边的楼梯进入学校。

蔚滋悦仰起头,看着风吹起衣摆,少年的笑,明媚张扬。

蔚滋悦突然想起之前一直很纠结的问题。

柠檬含不含酒精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蔚滋悦和谢颐并肩坐在礼堂最高的台阶上,在这能看到整个校园。偶有飞鸟经过,她看到风吹起野草,也看到花亲吻蝴蝶。

她侧头去看谢颐,少年眉眼平和,却浑身发着光。

谢颐要走了。

他们从学校回来远远就看到蔚妈妈和张奶奶在楼下花园说着话,蔚妈妈最先看到他们:“怎么回来这么晚?”转头又对张奶奶说,“这不是回来了吗?”

张奶奶看着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心里越发喜欢,笑意盛开在脸上。

“滋悦玩的开心吗?”张奶奶拉着蔚滋悦的手问。

蔚滋悦又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低着头,抿着嘴笑,手紧紧的拉着衣角。

谢颐一看乐了:瞧,这又装上了。

还是蔚妈妈接过话:“从没见滋悦这么开心过。”

这话是真的,蔚滋悦和蔚父蔚母,和她的好朋友出来玩,从没有回来时眼睛里也一直洋溢着笑。

“那让谢颐哥哥明年还找你玩好不好啊?”

蔚滋悦猛地抬起头,看看张奶奶,又看看蔚妈妈。

她突然想起来今天都四号了,原来张奶奶一直等在这里,是要谢颐收拾东西回去。

谢颐显然也刚得知这个消息,他也突然想起他已经在这待了五天了。

她下意识去看蔚滋悦,而她也在看他。

那双圆溜溜,爱瞪人,笑起来弯弯的的眼睛现在湿漉漉的,像蒙了一层水雾,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委屈极了。

谢颐突然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

蔚滋悦张了张嘴,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要走了吗?”

对着那双眼睛,谢颐没有勇气回答。

张奶奶毫无察觉,继续说:“谢颐哥哥就要走了,滋悦也要上学了,明年再来继续和谢颐哥哥玩,好吗?”

好吗?

不好。

一点也不好。

蔚滋悦使劲的憋着眼泪,努力地不让它流下来。

可为什么还是会流啊?

这是谢颐第一次看见她哭,嘴唇微张眼泪无声的留下来,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

谢颐突然发现自己面对蔚滋悦哭时会不知所措。

他甚至都忘了掏纸巾。

就怔在那里看着蔚滋悦的泪从眼眶溢出,流到下巴,滴在地上。

明明没发出一点声音,却让人那么难过。

“哎呦,”张奶奶先叫起来,“滋悦别哭啊!谢颐哥哥还会来的。”

蔚妈妈忙给蔚滋悦擦眼泪,哭笑不得:“谢颐哥哥还看着呢,怎么就成小花猫了,谢颐哥哥可不喜欢小花猫啊,快别哭了!”

蔚滋悦还在不停的哭。

谢颐拉着她的胳膊往楼上带:“我带她去洗洗。”

上楼时蔚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张奶奶也打趣:“过几天连哪个谢颐哥哥都记不住了吧?”

为什么都把我当小孩子。

张奶奶,蔚妈妈,还有……谢颐。

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啊。

蔚滋悦想起谢颐的回答。

她问:“那你喜不喜欢我啊?”

他说:“当然喜欢啊,谁不喜欢滋悦妹妹啊!”

洗手间,谢颐安静的看着蔚滋悦洗脸。

小丫头弯着腰,辫子直弯到天上。

蔚滋悦洗干净后谢颐抽出一片一旁的面巾。

蔚滋悦听到声音,眼睛还闭着,手就要伸过去接。

她刚抓到一处软绵绵的布料,头就被轻轻弾了下。

“小丫头手往哪抹呢?”

蔚滋悦赶紧松开手,不敢睁眼也不敢再胡乱摸。

谢颐轻轻抬起她的脸。

蔚滋悦感受到棉质布料在她脸上滑过,最后停在眼睛上。

感受着掌心睫毛的颤动,谢颐轻轻的说:“娇气包,别哭了。”

谢颐把面巾拿开,放开了她,蔚滋悦睁开眼睛,看到谢颐衬衣前的一片水渍,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哑的:“谢颐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走。”

谢颐垂眸看了她一会,最终也只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句话也没说。

谢颐还是走了。

蔚滋悦站在窗户边看着他离开的,直到看不清人影了,她才垂着眼睛坐回书桌。

桌子一角的草稿纸还在那里,蔚滋悦把面前的书堆在一旁,把草稿纸拿过来,一遍一遍的写着他的名字。

咦,她怎么又哭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后来啊,一个男人在深夜急匆匆回来,两个小时后提着两个大箱子和眼里蓄着泪花的张奶奶一起离开。

后来蔚滋悦知道楼上的灯再也不会亮时抱着枕头哭红了眼。

后来连蔚妈妈都只记得张奶奶有个孙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少年的名字。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所有人都保证着明年的少年了。

后来…没有后来。

没人知道独居的张奶奶除了有个阳光优秀的孙子外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谢颐的爸爸可以一辈子当个普普通通的货车司机,谈不上多富裕却也能一家人过的有滋有味幸福美满。可他却听从朋友的谗言去赌博,刚开始赢了几场也还本本分分的工作,后来白捡的馅饼吃上瘾了,便想赌把大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一句话不商量就自己做主把房子赌上啊。

这一赌注的结果就是妻离子散,可怜张奶奶大把年纪还要陪儿子奔波。

蔚滋悦也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她苦苦等待的少年食言了,她只知道那个爱揪着辫子逗她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另一个城市。一个个子高挑的男生边接电话边独自走着。

远处传来嬉戏打闹声,谢颐停下脚步靠在树边。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从巷口追赶着跑到街上,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个子最矮落在了后面。她的同伴跑出一段距离后转身,冲着那个女孩喊:“孜月快点!”

谢颐下意识抬头,寻找着记忆中熟悉的背影,却只看到一群陌生的女孩和一个跑着的身影,他轻轻笑了下。

蔚滋悦从不会在大街上穿着裙子吵吵嚷嚷的跑,她总是用最漂亮的皮筋把头发扎成高高的辫子,她那么可爱。

“喂?想什么呢,半天没见你说话,那个方案你看行吗。”

谢颐收回了视线,说:“没想什么,方案可以。”

得到一句可以后,电话那头的人放松了下来,接着好奇的问:“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听着声音你在街上?还笑了下是不是看到美女了?”

“没,”谢颐靠着树看着渐渐下沉的日光,嗓音淡淡:“突然想起了邻居家的一个小妹妹。”

草稿纸在手中越攥越紧,隐约有撕裂的痕迹。蔚滋悦终于回神,下意识抹了下脸,又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她小心把那张纸折好放进日记本,又很认真的写上一句话:

我进步了,这次我没哭。

她把自己在最单纯的年纪里最真挚的感情埋藏在了青春的琐事中。

总会归为平凡吧,无论早晚。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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