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痛苦、恐惧还有巨狼（1 / 1）

与方才激烈的斗争有所不同，也与那些想象中的巨型生物带来的压迫感不一致，源明空现在感受到的是纯粹的恐惧，由所见而生，由心而生。

山林之夜为仅有一点月光照亮，现在却连这一点月光也被源明空身后的生物吞没殆尽。它的气息从源明空无法感知到的方向向他靠近，从每一个他的“背后”的方向向他靠近，或者，它一直都紧紧地贴在源明空的后背上。

不知不觉间，源明空的表情开始抽搐，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由此，他的双眼便自然而然地凸了出来。

源明空的双腿还在摆动，但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在向前跑动，还是在原地摆动双腿。源明空几乎是瞬间就掐断了自己深入思考的念头——这还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积极地让自己不去思考。

有强烈的意志在告诉他，深入思考就是在向亵渎神灵靠近。

源明空的呼吸在被压抑着，渐渐的，已经到了能支撑目前活动的极限状态。可是，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和睡觉时的感受并无二致。

他的耳朵听得到那一声声不急不忙的脚步声，和砍刀发出的刺耳的声响，这些声音似乎从未远离他，也没有靠近过他。

正在也源明空的双眼开始渐渐失神，仿佛要开始变成行尸走肉的时候，一声低沉的狞笑从地心深处传出。栖息于枝头的乌鸦被惊动，它们振翅而飞，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向四面八方飞出去，一直都在飞出去，足足几分钟也没有飞尽。不知道是有多少乌鸦在这里，不知道第一只飞出来的乌鸦，又是第几只飞出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由乌鸦形成的遮天黑雾终于散去，一点月光终于再现于林间。

之前令月光消失的，也是这些乌鸦吗？

我源明空再定睛一看，就发现那根本不是月光，而是一点寒芒——

“铛！”

那把古代砍刀划破空气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向源明空右肩劈下。先前，他几次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弓箭手的致命射击，这次，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也许是来不及反应，也许是没有做出，但总之，他只是待在原地，一点哪怕僵硬的、毫无作用的反应也没有。

“咔——”

立刻听到了肩部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把砍刀轻轻一歪，随后轻而易举地将源明空的右臂切下。雪地上洒下一片鲜红，刀上却只有几滴赤色，依旧闪烁着令人恐惧的寒光。

“啊！！！”

这一刻，源明空的左胸口再次发出耀眼的暗红色光芒。

自愈的速度再次加快，充沛的力量再次归来。

这就是痛苦烙印最神奇的地方，哪怕不久前源明空才在一次艰难的战斗中耗尽气力，几乎跌入任人宰割的境地。现在，他却在瞬间恢复了力量。

只是，这场1对1的战斗，远比不久前发生的1对2的战斗来得困难。

在刚才的战斗中，源明空仿佛看到了银色的巨狼；在死亡时，源明空看到了苏醒的巨型生物们。两者相比较，源明空毫不犹豫地认为后者要更加恐怖而强大。因为相对而言，前者隐隐约约拥有一个形状，而后者，甚至失去了形状的概念，只是让源明空拥有了“巨大”这个一个印象。

而现在，源明空面对的也是无形的，这不是指眼前这位戴着“黑笑白哭”面具的诡异生物，而是在此氛围，此环境下，由它所引导、召唤而来的东西。

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不可抑制，不可违逆。它与那幅画面中的“苏醒”一样强大——伟大——令人疯狂！

正因如此，即使痛苦烙印被激活，源明空此刻也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他看到比得上大半个自己大小的砍刀缓缓地转动，又缓缓地从他的左肩插入，再将他的左臂砍断，左臂落地。

奇慢无比的动作，让源明空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忘却了疼痛，忘却了自己身体的存在，向不知名的神以精神长久地跪拜。

现实与幻境重叠，并且幻境渐渐代替了现实，痛苦与恐惧不再是负面的感受，一切都如梦幻般的美好。

让源明空最终没有陷入幻境的，和让他进入幻境的，是同一个生物。在现实与幻境的重叠中，源明空无意间看到了这只生物的双眼，那是和毒蛇一样墨绿色的瞳色，在它茫然和无神的背后，是令人不得不低首臣服的恐惧。

“啊！！！”

源明空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

四肢全部被切下，自己仅剩一个躯干和脑袋斜立在雪地上。躯干的肉几乎被剐尽，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皮，隐隐约约地透出身体里面的内脏。

源明空的左胸口高温得异常，全身也在疯狂地喷出白气。然而，这些完全打破极限的行动，只是勉强跟上了眼前这个“不是人的生物”对源明空下刀的速度而已。换言之，源明空只不过是在自愈，被用大刀割下肉，再自愈，如此不断地经受折磨而已。

而且，身体的反应和不长的“行刑时间”，都让源明空不需要“1000-7”（出自《东京食尸鬼》），也能被迫保持百分百的清醒，无法对疼痛有一丝一毫的麻木。

源明空在“通晓”状态下得知：自愈能力可以抑制。也就是说，如今已经恢复神智的他应该可以选择，停止自愈，放弃全部反抗，面对死亡；也可以选择挣扎到底。

然而，源明空选择了后者。这是连身体活动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他，最后的坚持。面对不可能存在的希望，源明空不是在寻苦作乐，只是想在最后给自己一个交代，自私地让自己问心无愧而已。

“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啊！！！”

“呵哈哈——哈哈哈哈！！！”

“啊！！！”

“嘿哈——嘿哈——嘿嘿哈哈哈哈哈——”

“啊！！！”

“嘭——”

在源明空终于要失去自我意识的前一刻，一声碰撞的闷响终于打断了这只神经病生物的动作。下一刻，白色蕾丝边从源明空的头顶飞过。

嗯！？

白色蕾丝！！！

突然的展开让源明空一直被折磨的神经忽然一松，他心中一狠，于是决定干脆昏迷过去就好！

源明空于是安心地昏迷了。

诶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