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狐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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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冬夜,总是漫长而又凄寒。

藏书楼里依旧黑乎乎的。偶尔有几只肥老鼠跑过,它们噬咬着堆在地上的废旧纸书,妄做着满腹经纶的梦。

盈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头很疼,眼睛也酸胀得厉害。

她虚弱地睁开眼,此时天微微亮,寒气仍肆无忌惮地从纱窗里涌入,而她正躺在张软塌上,腕子颇沉,垂眸一看,呵,陈南淮竟给她上了枷锁,这条铁链极长,另一头固定在墙上,瞧着有了年头,上面锈迹斑斑,味道也难闻得很。

盈袖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记得昨晚上,陆令容佯装投缳自尽,正巧被赶来的陈南淮瞧见,陈南淮嫌她坐视不理,更恨她刺伤他的手,把她的头磕在凳子腿儿上……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昨晚有人在抱着她睡,还在她耳边说了好多话。

女孩凄然一笑。

梦魇了吧,谁会心疼她。

忽然,她感觉腿硌得慌,手伸进暖和的被窝一摸,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男人戴的白玉扳指,上面用小篆刻了个左。

原来不是梦魇,左良傅真的来过。

盈袖紧紧地攥住那枚扳指,默默掉泪。

她好似明白了些东西,他一直在暗处,注视着所有人所有事,在谋算着什么,在事情未成功前,他不会现身。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么,怎么明知道她身陷囹圄,却不带她走;

柔光是他的妹子,死在了登仙台,他怎么能视若无睹!

可是,这就是左良傅啊。

盈袖凄然一笑,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疼,当憋屈到极致时,终于没忍住,又吐了口血。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阵脚步声。

盈袖下意识把手伸进衣襟里,将扳指塞在两乳间。刚藏好,就瞧见木门被人吱呀一声从外边推开。

许是这两日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了,盈袖视线有些模糊,微微眯眼,这才瞧清楚来人是谁。

陈南淮。

他并未换衣裳,还穿着昨夜那套锦袍,下裳有好些干涸了的血点子,黑发稍稍有些乱,可却为他增添几许不羁的魅力,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俊美飘逸了。

这男人提着个食盒,身上的酒味儿甚浓,面颊也带着微微潮红,瞧见她吐在地上的那摊血,眉头微皱,食指按在鼻下,仿佛觉得有些无礼,佯装揉了下鼻子,装模作样地给她见了一礼,笑道

“梅姑娘,昨晚睡得好么。”

“呵。”

盈袖冷笑了声,抬了下胳膊,抖动腕子上的铁链,讥讽道“这就是大家公子的做派,民女真是涨见识了。”

“呦,这你可误会我了。”

陈南淮从怀里掏出个小小铜钥匙,扔到塌上。

暗道乡下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胆子大,皮实,若是把表妹放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不得吓死才怪。

“昨晚上事发突然,并未来得及给姑娘准备客房,这藏书楼是亡母生前钟爱之地,便暂且将姑娘安置在此。陈家护卫多,姑娘又是生面孔,我怕姑娘醒后乱走动,被人误伤了,所以才把姑娘锁上,姑娘不会怪罪我吧。”

盈袖没言语,用铜钥匙打开了锁,微微转动发酸的腕子。

睁着眼睛说瞎话,随意欺辱别人,还让别人念他的好,真是长见识了。

不过,他方才说,这是亡母生前钟爱之地?袁氏?

先前听左良傅说起,母亲袁氏是悬梁自尽的,难不成就是在这里?为什么这里会有铁链,是锁母亲的?

盈袖将酸楚吞咽进肚中,低着头,咬牙道“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

陈南淮笑着走上前,用脚尖勾了个小杌子,坐到软塌边。

他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两碟精致小菜,一壶酒,两只酒杯,悉数摆在塌边的小矮几上,随后,满满倒了两杯,柔声笑道

“今儿专门过来给姑娘赔罪。”

盈袖警惕地往后挪了下。

她觉得陈南淮很可怕,虚伪又善变。

当初在桃溪乡初见时,他就笑得斯斯文文,可转脸就捅了她一刀;

至于昨晚,他在高县令跟前那般谦和顺从,可在车上验她身子、逼问她时,又那般歹毒辣手;

当被陆令容自尽刺激到时,他好像疯了的野兽;

而现在,他竟装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得,笑得意气风发,还与她把酒言欢?

“陈公子,咱们好像并不熟。”

盈袖冷笑了声,目光落在男人的右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依稀能瞧见些许血。

“而且,昨晚我还伤了你,你不报复么?”

“无碍。”

陈南淮抿了口酒,淡淡一笑“一点小小皮肉伤罢了。”

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女孩,看着她明艳动人的脸,若隐若现的锁骨。

“陈公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盈袖索性开门见山,厌恶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何必装呢。”

“好,痛快。”

陈南淮将酒一饮而尽,凑近了,问“再问姑娘一次,左良傅在哪儿?你知不知道他和曹县的什么人接触过?你在慈云庵可有见过陆姑娘?”

“不知道。”

盈袖手紧紧捂住心口,防止扳指掉下来。

“真的?”

陈南淮脸色微变。

瞧见盈袖这般动作,陈南淮想起昨晚他逼问她,使劲儿捏她的那儿…她痛苦地啜泣,那声音,真是蚀骨…男人笑了笑“放心,我说过绝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至于昨晚失手弄晕了你……你想想,若是你嫂子自尽,我干站着看笑话,将心比心,你会不会气恼?

说到这儿,陈南淮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姑娘,咱两个以后可是要做夫妻的。所以,咱们最好不要欺瞒对方,真的,否则一辈子这么长,还怎么往下过。”

“我不知道。”

盈袖往后缩了下,他离她,太近了。

“好吧,我信你。”

陈南淮笑了笑,坐直了身子,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他给过她机会了。

罢了罢了,左右他又不喜欢这女人,何必在乎她撒没撒谎。以后即便生活在一起,不过点头笑笑,提上裤子走人就是。

陈南淮又饮了杯酒,抬手,随意地帮女孩将掉落的头发别在耳后,笑道“你和表妹不一样,表妹是亲戚,住在陈家别院里没什么的。你毕竟还没过门,住我这儿似乎不太好,传出去会有人说闲话。正好我在曹县经营了个酒楼,你待会儿就挪到那里罢,吃住玩都方便。等过些日子我的事忙完了,再带你回洛阳。”

“公子请自重。”

盈袖挥开男人的手,冷笑了声“好像从头到尾,我从未说过要嫁入陈家,你……似乎有点自作多情了。”

“嗯?”

陈南淮一怔,笑道“这是我父亲和你哥哥定下的亲,父命难违,我没得选,你当我真那么想娶你?”

“既然都说开了,那我问公子几个问题。”

盈袖深呼吸了口气,缓和情绪。

她总觉得陈南淮带来的酒,味儿有些怪,特别刺鼻。

“若咱们真成婚,公子会和我举案齐眉么?”

“会。”

陈南淮笑得温柔。

“公子以后会纳妾么?”盈袖又问。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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