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伍(1 / 2)
神黎哭得眼角都红了,半晌后还不见好,她不免觉得有些丢脸。
但继国夫人倒是了解她,平静的神色像是自动掠过了方才的事,这让神黎觉得没那么难为情了。
午后的阳光慢慢从院角处倚上了墙沿,那摇曳的樱枝被光照得浅了颜色,不多时,有一个孩子模样的小僧人拿着扫帚过来,开始安静地扫那墙角下的落花。
继国夫人一见,脸上不由染上怜惜的神色。
她出声招那个孩子过来,说要给他糖吃。
但那个孩子只是隔着距离领了夫人的好意,礼貌地鞠了一躬后就继续扫起地来。
神黎不禁想,若是缘一真的来到这里,想必就和他一样,四季扫寺庙里的落花枯叶,每年都要听枯燥的钟声蝉鸣,日夜闻那单一寥寥的香火吧。
可能就这样单调地度过一生了。
但那如继国夫人所说的,真是太可惜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神黎估摸着太阳下山的时间,决定在彻底天黑前送继国夫人回去。
继国夫人此次前来寺庙,只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仆和车夫。
神黎诧异于她这种身体情况继国家主竟然让她出来了,但是继国夫人倒是开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妾身向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就让了,毕竟与这副快咽气的身体置气,他那折了骨的身体估计也憋屈吃不消呢。”
神黎觉得有些难过,但是夫人幽默的语气又没那般沉重,像是变相安慰她一样。
晚些时候,神黎坐上马车,随继国夫人他们一起回继国家。
阿系年老,所以这次陪继国夫人出来的仆人是个年轻的姑娘,她近来被派到夫人身边照顾她。
神黎认识她,她叫阿绪,长得讨巧,做事也干炼,是个十分有趣可爱的女孩,神黎挺放心她的。
当神黎问起岩胜和缘一的情况时,阿绪代继国夫人答,说他们两兄弟最近都挺好的。
虽然之前继国家主严禁岩胜接触缘一,但现在时不时还是能看到他俩一起放风筝玩双六,之前还看到缘一与岩胜一起练了半天的剑呢。
神黎听后当然高兴,并期待时隔两个多月后再见他们兄弟俩的情景。
两人有没有长高一点呢缘一有没有长胖一点呢岩胜的剑术又练得怎么样了呢
没想到,这还是当年神乐出生后她每天看着她照顾着她的心情呢,现在竟然还能体会到。
想着想着,神黎自己便在马车里咧嘴笑了起来。
然而,她刚开心没多久,意外的事就发生了继国夫人突然开始咳血,这吓了她和阿绪一大跳。
咳血的继国夫人身子一下子就虚软了下来,神黎刚开始还能冷静地扶住她,但是当她突然由咳转为呕血时,神黎不禁微微紧缩了瞳孔。
她立马让外边的车夫驾车去近处的医生那,但是车夫说近里没有什么医生,目前最近的医生也就是继国家的专属大夫了。
神黎听后恼怒地咂舌,让他立马赶继国家赶,但又怕他赶得太快太颠了,只能让他尽量稳着来。
继国夫人呕血呕得厉害,阿绪拿手帕给她擦,但是手帕一下子就被浸红了,那鲜血也一下子就染红了她漂亮庄重的十二单。
马车里一时充斥着血腥气和压抑的氛围。
倒是继国夫人自己竟还在神黎的臂弯里轻轻笑了起来,说:“本、本来,想努努力忍到家的对不起”
她这话立马就让阿绪这年纪不大的姑娘红了眼眶,继国夫人抬那沾血的指尖抚上胸前衣襟说:“再这样下去,平安符会沾上血的”
神黎当即僵住,她猛地握上夫人那只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神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到了嘴边就只剩下这简单的话了。
她不断重复着,除此之外,有些颤抖的嘴角已经吐不出其它音节了。
继国夫人呕了血后整个人的气息刹时都弱了下来,神黎知道继国夫人命不久矣,但是没想到是突如其来,急转之下。
她现在这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与白天在寺庙里生动精神的气色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想来,怕是回光返照,将死前的最后生气了。
不然的话,以她这副瘦骨嶙峋的身子,又怎么能那般活泼地出来走动呢
这么想着时,夫人的意识好像都有些昏沉起来了,但看得出她还在竭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睡过去。
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上了马车的顶篷,阿绪被吓得叫了一声,神黎抬头一看,看到了好几节铁制的箭、头,她眼神一凛,与此同时,她听见了身后杂乱的马蹄声和车夫惊慌的叫喊:“出事了我们好像遇上强盗了”
他丫的。
神黎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她将继国夫人交给阿绪后又是拿伞又是拿刀地钻出了马车。
外边此时已是落幕时分,没有多少光亮了,但这次她看都不看,冷着脸,直接对着眼前那群骑着马跟在马车后的黑压压的人影就是一顿子弹的扫射。
一时间,人声的惨叫和马蹄声在昏暗的暮色里接连响起,那群人影瞬间压倒了一半。
但神黎一看,那马车顶篷上的箭带着油和火,点燃了上边的布,现在这火已经燎烧到窗边了。
马车得弃了。
神黎让车夫停了下来,随即砍断了马匹与车的连接处,改为骑马。
但是神黎将继国夫人抱出来时,她已经半是昏迷了,现在擅自移动情况就太糟了。
神黎让车夫留一匹马给她,然后让他带着阿绪骑马先走,赶紧去通知继国家的人,让大夫作准备,而她等会立马就带继国夫人赶过去。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时,神黎就扶着她靠在树干上,一边紧张地念叨着:“不要死,不要死。”
同时,她抽刀往自己的腕上一划。
虽然不知道她的血还有没有用,但是现在得试一试了。
鲜红的血珠瞬间从潺潺地流了出来,神黎正要递到继国夫人的嘴边给她喂下,但是却被她突然抬手给轻轻按住了。
“不不要伤害自己啊”继国夫人苍白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温柔的微笑,即便她的缩孔已经在扩散了。
“没关系,我很快就好”神黎道,立马给她喂下血:“请不要死您还不能死”
但是那片黑压压的人影里突然还有残党站了起来,准备朝她们射来一箭。
在那一瞬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人刹那就在昏暗的夜色中身首分离了。
神黎一惊,凛着眼看去时,却看到了一抹步履闲懒的影子。
而她突然感觉到继国夫人的气息一瞬间又弱了下去,神黎不由得侧头看向了夫人,但是她的血,已经失去了续命的作用。
同一时间,那一抹影子已然踩着木屐靠近了,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低沉冰冷的声音,像某种潜伏于黑夜的怪物:“她快死了。”
“闭嘴”
神黎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就用另一只手抽出日轮刀挥去。
须臾间,她因愤怒而微微瞪大的瞳孔倒映出那抹影子被她一刀砍断了左臂后却依旧平静冰冷的梅色眸子。
鬼舞辻无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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