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零陆(1 / 2)
喀嗒一声响。
有坚硬的东西轻轻敲在了古旧的木板上。
微凉的风夹着雨水卷进屋子里来,神黎醒来时,见无一郎正在捡落在了地板上的刀鞘。
令她诧异的是,他全身都在滴着水,从发丝到裤角,每一寸都湿漉漉的。
单薄的衬衫贴着少年纤瘦的身形,上边有点破损的痕迹。
当他注意到她醒来时,被雨水淋得有些苍白的脸上便绽开一个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是少年人踩在地板上的脚迹带起了一连串的水珠,于是,他就住了脚,安静地站在屋外的廊檐下看她,既不进也不退。
像一尊被淋傻了的小地藏。
神黎见此赶忙爬起来走到他身边。
她没有立刻问他去干嘛了,只是将自己身上还算干燥的衣物脱给他擦的发。
他在衣物下抬起头来看她,那双碧色的眼在黯淡的雨天中,比初见时明亮了不少。
可是他空茫茫的眼看着她,却突然说:“你变了。”
神黎一愣,笑道:“哪里变了”
他眼睫眨了眨,企图把多余的水汽眨掉,然后沉吟了会,才道:“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
“是吗”神黎轻声回应他。
他抬起手来好像想触碰她的眼睛,脚下的水珠滴滴答答润湿了地板,篱墙下的紫阳花笼着一层晦暗的光。
在此之中,他突然道:“你在看着谁”
“你这么温柔的眼神”
他踮起脚尖来,好像妄图占据她的瞳孔:“在透过我看着谁”
神黎擦着他头发的手停住了。
堪堪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却用双手沿着她的脖颈向上,捧住了她的脸。
少年追寻着答案:“这么多天不见,你遇见了谁”
“又想起了谁”
他仰着脖颈来看她,那被雨水打得透白的衬衫领子下,是单薄脆弱的曲线。
“你都没有写过一封信给我。”
擦拭的衣物不知何时落在了双方赤、裸的脚踝边,神黎触碰他的侧颈时,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肌肤下是鼓动的脉络。
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这话。
神黎想和无一郎说。
但她的信,好像总是传递不到。
她微微张开嘴时,屋外掠过一道闪电,幽蓝的光堪堪照亮了她的脸,但却将无一郎的面容都笼在了她的阴翳中。
他的神情明晦不清。
但是他突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用被雨水沾湿了的微凉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刚才做了什么悲伤的梦吗”
“”神黎本来打算出口的话就在他的声音中消弥了。
片刻后,她轻轻笑了:“梦到了雨天,梦到了少年”
她梦到了撕碎的纸屑,空气中有咸涩微凉的雨雪。
花瓣洋淌的波浪晃开一圈圈涟漪,轻轻推着湖面上的油纸伞飘荡。
辉煌的日光,被打碎的镜花水月割裂。
有风筝在蓝天下断了线,断断续续的笛声混着樱花,消弥在血色的芦苇荡中。
恬静的太阳雨飘飘洒洒,纸鹤飞过孤独的虹,有两个孩子,用颤动的手捧着月色与山茶,在时光尽头诉说着无声之言。
她梦到神佛烧尽的土地上,人与鬼的刀光剑影立在枯竭的樱树前。
一片漆黑的苍穹之上,日与月曾经共存同辉过,照亮了即将黯淡下去的星星。
于是,她说:“我梦到了故人”
与少年诉说着喑哑的光景,神黎有一瞬分不清自己所处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笑道:“能梦到再也见不到的人,怎能说是悲伤的呢”
但是,无一郎并没有回答她。
他听后只是将目光淡淡地移向了屋外。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阴灰的天际破开了没有规则的裂缝,将金红的夕阳落满瑟然的大地。
满院的紫阳花安静地沐浴着雨泽,飞鸟停在篱墙上颤着翎羽。
无一郎平静地说:“雨停了。”
梦该醒了。
黄昏中的少年这么说着,略过了她的一切犹疑,轻轻牵上她的手:“我们又该出发了。”
“嗯。”她也笑着轻轻牵上他的手。
不多时,神黎与无一郎去到了不远的小镇。
因为他实在湿得厉害,所以只能临时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物。
青涩安静的少年在夕阳中着一身色彩单调的和服,又被神黎笑着扣上一顶帽子的模样,莫名乖巧又温软。
无一郎在她促狭的笑容中抬了抬帽沿,他俩并肩走在街上,又要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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