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出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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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黛玉从前对荣国府还有一丝眷恋温情,无非就在贾母和宝玉真心待她,凤姐儿和几位姐妹可堪陪伴上。

可今日听贾母这话,她便明白了贾母的真心也只限于她林黛玉不与荣国府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否则自己注定是要被牺牲的那个。

黛玉只觉得心口一阵冰冷。

而此刻跟在父亲身边觉得心冷的黛玉,并不知在另外的世界里,为着荣国府的利益,为着对宝玉好,她连命都送在了荣国府,那时何止是心冷,而是绝望。

正如当日宝玉来为湘云求情,让她断念一般,贾母这番话一说,黛玉便从此对贾母也寒了心。

于是她起身道“外祖母说的是。只是我家也并不缺这些玩物,外祖母厚爱,玉儿不敢领受。”

林如海不期然女儿竟然先应下了贾母的话,只觉得心内如同慢火煎熬一般,烧得他无法安坐。

他将从前那些礼仪犹豫,脸面顾忌一时都抛到九霄云外去,起身就要对贾母说,此事不能这样了了拼着得罪荣国府与王家,他也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这不是一幅画的事儿

他非要亲口问一问贾母从前荣国府派人去姑苏接黛玉时,说的何等天花乱坠,只说黛玉年幼丧母,为着日后好说亲事,也得有人教导。去了荣国府是亲外祖母国公夫人教导,哪里能委屈了。

可黛玉入府第一天就叫宝玉起了表字,叫王夫人明里暗里的提点不许接近宝玉,而后更是按照贾母的安排跟宝玉同居同处,这又是何等居心

更不必说之后几年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委屈。

只说今天,他林如海就站在这儿,位高权重,官拜正一品,还有人敢拿他女儿的东西去做人情呢

便是拼着叫人说他一声对岳母不敬不孝,他也要替女儿问一问这个道理

父女本就心意相通,兼之黛玉又格外聪敏,见林如海豁然起身,神色凝重就明白了父亲的想法。

但她却一下拉住了林如海的袍袖,低声道“我不要了,爹爹,我不要那画了。咱们回家去。”

她聪敏异常,又在太后身前呆了几月,更是见识超过寻常女子许多。

明白现在贾母以长辈之势,贾敏之情来做文章,话虽然说得和软,但不过是硬话软说罢了,如果林如海执意要闹开来,贾母只怕也不会让他好过。

当朝以孝为先。贾赦作为长子被亲娘踢出去住花园子,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私下再多怨言也不敢忤逆。

林如海总归是荣国府的女婿,若是传出不敬岳母的名声来,自然会给他的官途蒙上阴影。

黛玉如何肯为了自己的事儿,就叫父亲刚刚回京,便背上污名。

横竖她从此再不亲近荣国府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反正宁荣二府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在朝上更没有什么位置。

何苦叫林如海跟他们硬碰硬,这岂不是打老鼠要伤了玉瓶儿,拿着美玉去与石头碰了。

林如海叫女儿这样一扯,不由长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才对贾母道“小婿明白了。”

这便是答应了贾母不再往王家去。贾母只觉得心口落下一块大石。

贾母本还想嘱咐黛玉,叫她也不要说与商家,免得再生事端。但见黛玉低头的瞬间两滴泪落在衣袖上,登时就觉得口中如同含了黄连,竟说不出话了。

黛玉年纪越长,越似贾敏,这样低头站着,恍然便是从前贾敏在府时的形容。

贾母如何不疼爱她如何不明白今日黛玉受了委屈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贾母既然是荣国府的老封君,自然事事要以荣国府的利益为重,黛玉一时的委屈也只能硬起心肠当看不见,叫她吃了这个亏还不能吭声。

林如海再不肯敷衍荣国府诸人,对贾赦贾政上来劝和的话一概充耳不闻,不过拱拱手,就行云流水般告辞转身。

并未给贾母等人再说话的机会,径自带了黛玉离开了荣国府。

而在进荣庆堂前,林如海早吩咐了雪雁等几个跟来的丫鬟去将黛玉屋中一应用过的物件,无论是被褥钗环还是纸笔书稿,凡沾过手的都收了走。

唯有贾母从前给黛玉的摆设等物却是一点子都没动,全留了下来。

上了车后,林如海见女儿扔在拭泪,便温言道“好孩子,从此后若非必要,咱们再不过来了。”

黛玉点点头应了,因问道“爹爹,若来日商妹妹问起此事如何是好她可是个急性子,再不吃亏的。”

林如海口角泛起一丝冷笑,只道“商家若不问,咱们也不必故意去说。但商大姑娘若是问起,你直言相告便是。难道她们叫你吃了亏,还要封住你的口不成。你只不必多想,无论闹出什么事来,万事有我呢。”

黛玉的懂事聪慧令林如海在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他也听黛玉讲了些商婵婵的事。两人都是独女,黛玉却比商婵婵考虑的事情多了太多,谨慎的让人有些心酸。

方才连他都被怒火激的失了理智,险些跟贾家当场破脸,黛玉反而忍了下来拉住了他。

黛玉这样多思多虑如何能养好身子呢。

林如海可是听保宁侯说了,商婵婵年幼时也格外体弱内向,倒是半年前大病后慢慢开朗了起来,又进京得太后教养有了朋友陪伴,身子也就好多了。

所以林如海现今只是万事都纵着黛玉,情愿她出格些,也不愿她多思伤身。好容易这些日子见黛玉爱说爱笑了,荣国府居然又闹出这样的事来,让林如海对贾家彻底心冷。

只心道敏儿,从此后我再不顾念你二哥一家,你地下有知,不要怪我。

再想起贾敏当年对黛玉何等爱惜,又伤感起来然你若地下有知,见咱们玉儿在他府上受这些苦楚,只怕才要怪我回来的晚了罢。

林如海情知此事全是王氏闹出来的,兼之林如海知晓王氏从前就对黛玉十分冷淡,对她更是不满。只是王氏毕竟是内宅妇人,林如海一时三刻竟不能直接拿她怎么办。

林如海忽然想到自打他回京,贾琏倒是格外殷勤奉承,而今日之事,倒让他看明白了凤姐儿跟王夫人不是一条心。既如此,倒不如给贾琏一个机会,让大房占一把上风,好叫王氏也知道些教训。

林家父女回府之事且不提,只说荣国府这边,贾母不叫散,谁敢自行退下

方才林如海带着黛玉告辞时的脸色是谁都看得明白的,冷的几乎能冻死人。

贾赦旁观了一场热闹,见林如海离去,便啧啧啧地率先开口了“二弟家闹出来这番事,真是将妹夫得罪透了”

“说起来,自打妹夫升官进京的消息传出来,咱们家与林家的一应应酬往来都是琏儿去办的,连妹夫没入京前那林家老宅都是琏儿去帮衬看着下人修得呢。为的是什么除了亲戚情分,不就是图个朝中有人好做官嘛”

“可怜琏儿如今好处还没见着一点,倒跟着二弟家丢了好大的人,现还在舔着脸去送客赔不是呢”

贾赦说到这忽然想起荣国府的宝贝疙瘩宝玉来了。

于是一迭声道“哎,对了,那宝玉呢,他也十三岁的人了,这样的大事快让他也出来长长见识叫他也知道些道理,别学着自己爹娘办这些蠢事儿”

贾政的脸终于由紫涨又变回了铁青“大哥还请口下积德原是王氏这蠢妇自己做的孽与我不相干,与宝玉这孩子更不相干。”

贾赦拍手打断“这会子倒是撇的清楚,夫妻本为一体,她的错事自然要算在你身上。你若不肯答应也行,你倒是休了她呢”

“我看你不敢得罪王子腾这位舅爷吧不是捧着王子腾的靴子,凭你个从五品官,还能保荐官员那贾,贾雨村是吧,他如今官位可比你高”

贾政几乎要气死过去,只是恼的浑身发抖。

全因贾赦说的都是实话,将他的脸撕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怒气上头跪了道“母亲,还请您让我休了这个败坏家风的妇人”

贾母听这话越说越不像,便喝止道“还不都住口难道如今得罪了林家,再去断了王家的亲就好了赦儿你别忘了,你儿媳妇也是王家人”

“何况与更三年丧者不去,王氏可是为老国公披麻戴孝过的,你们的规矩礼仪都忘光了不成”

贾母咳嗽了两声才继续道“何况宫里又有贵人娘娘,家里还有宝玉,你这话传出去,叫他们如何做人这休妻之事,我断不许你再提”

王氏听贾政居然说出休妻之话来,跌坐在地泪如雨下,果真哭起了元春“我苦命的女儿,日后你便是做了贵妃娘娘,却也没了亲娘了。”

邢夫人忍不住把眼睛翻上去又开始了她又开始了能不能换个新鲜花样哭,真是烦都烦死了。

贾政一说出口其实就后悔了。

别说他不敢招惹王子腾,就光这休妻的丢脸他也受不了啊,于是听贾母此话,只是跪了垂首不言语了。

贾赦倒是还想再乘胜追击他跟邢夫人虽然夫妻形同陌路,但就被二房压着这事儿却是感同身受,所以难得见二房吃瘪,自然要穷追猛打。

贾母还能不知道这两个儿子是什么本性

她选贾政跟她住在一起,也不过是矬子里面拔将军,贾政好歹面上要脸也听话,比起贾赦这样混不吝的酒色之徒好多了。

如今见两人胡子一大把却闹得这般不堪,险些当场打成一团。再遥想当年宁荣二公是如何齐心协力挣下这一门双公的荣华富贵来,不由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作者有话要说商家诸人这事儿我们家还没收到消息,怎么能到此为止呢请给我们女主之家应有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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