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1 / 2)
051
阮宁渐渐落在地上,用最后一丝清醒支撑自己盘膝打坐。
丹田这几日一直处于奇怪的状态,方才与贪狼过招时内力不甚稳定,这套功法没有先例可循,她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本打算找机会跟宁景讨教,没想到先遇到了贪狼。
她眼睑无力眨了眨,脑子里昏昏沉沉,望着贪狼靠近,试图运转那股躁动的内力。
无论如何,不能落到他手里。
这样想着,她没发觉丹田里正在发生巨大变化。
习武之人的丹田便犹如一口深井,内力便是永远不会枯竭的井水。至于井底到底连接着怎样的水源,没有人知道。
而阮宁的丹田,此时便有无尽内力自井中溢出,顺着经脉飞速运转,速度之快,前所未有。
她若清醒,必要大吃一惊。
只是她最后的力气全都用来蓄力,只等给贪狼最后一击,没空视察内腑。
贪狼自信此女身手不可能破他煞气,面上闪过志在必得,脚下一步一步靠近,每走近一步,他就仿佛看到谢九玄脸上的平静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凄凉。这个画面实在大快人心,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阮宁已近在眼前,伸手可触。
只要抓了她。
别人不了解谢九玄,他怎么会不了解呢。
那可是个连仇人的儿子都能放走的人。
多可笑,他竟然还做了宁国公。
谢九玄对宁国公三个字有多憎恶,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明明比他还黑暗,明明跟他是一样的,却总是假惺惺做好人。
他垂眸,盯着阮宁。
大概实在太高兴,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笑得眼睛弯下来。
“小姑娘,我带你见见真正的谢九玄。他会愿意跟我做笔交易的。”这点他很肯定。
谢九玄此人,看起来强大,谁知道他小时候会抓着别人衣角哭呢那时候,别人只要稍微露出一点善意哄一哄他,他什么都可以给。
要他的血也给,就是这般傻。
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谢九玄,但后来知道后,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玩弄人心,老奸巨猾,还是宁国公那个老狐狸厉害。
而阮宁,据他观察,对谢九玄来说绝对不一般。
谢九玄和阮宁婚约之事别人查不出,他却查得出来。
以谢九玄如今地位,就算七年前欠了阮将军人情,他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偿还婚约,对别人来说或许无所谓,对谢九玄,绝不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贪狼哼笑一声,不管如今多强大,他都记得谢九玄小时候眼巴巴看着谢芷兰哄谢宁思入睡的样子。
那双眼睛充满渴望。
对温暖和亲情的渴望。
他既答应了娶,就代表阮宁被他放在了心里。起码是他认同的亲人。
他们这些人,有的在厮杀中迷失自己,彻底沦为杀戮工具;有的心性不坚,受不了黑暗压抑,自我了结;还有人咬牙忍着,痛苦地活;更有人雄心勃勃,誓要做那人上人,也尝试尝试控制别人的感觉。
他就是那最后者。他要做最强者,凭什么他生来要沦为他人脚底贱泥
想到这里,他伸手去抓,眸子因兴奋而睁大。有了阮宁,他不愁没办法让谢九玄上钩。
想到谢九玄的血,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突然,“砰”地一声,贪狼眼睛怔了一下,眼珠动了动,似是难以置信,脖子咔咔僵硬地低下,看见阮宁收回的手掌。
“砰”
他瞪大眼睛,被阮宁一掌震出,整个人犹如一块破布,倒飞出去,狼狈地砸在墙上,人体撞在硬物上,发出巨大声响。
闷闷的,听着就就很痛。
这一切太快,发生在一眨眼之间,待他反应过来,迎接自己的,便是漫天疯卷的冰刃
寒意从心底升起,剑气蕴含深沉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贪狼咬牙,长剑快若闪电,“当当当”剑刃与冰刃交击,他手腕震得发麻,血液从嘴角渗出,喉咙里一阵阵压不住的血腥,五脏六腑翻腾撕扯
漫天剑意震得他丹田动荡,内力一寸寸断裂,无法汇聚,经脉中空空如也。
他倒抽一口冷气,骇得脸色僵硬,睁大眼睛,拼命压榨丹田,企图运转内力,将阮宁一掌拍死。
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他心口颤了颤,难以置信。
方才在他手下任他揉搓压制之人,如今带着可怕的杀气,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这世上,除了谢九玄,他从来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狼狈得毫无还手之力
阮宁自冰霜中走来,长剑所过,气吞山河。
贪狼后悔了,方才他明明有机会给她致命一击,是他大意,给她喘息的机会,如今竟落得如局面。
他竭尽全力试图逃出生天。
阮宁游刃有余地挥剑,每一剑都携着万千冰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尽。
她眸子里一片淡漠,静静看着贪狼挣扎。
冰刃刺破血肉,贪狼挥剑抵挡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方才,灵台恢复清明时,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时候贪狼已经被她一掌击飞。
她却完全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阮宁忙运转内力,视察丹田,这一看,她大吃一惊。
丹田已与之前不同,内力浩如烟海,长剑仿佛知她心意,劈向贪狼,这一剑,他毫无还手之力。
她突破了。
满堂花醉六级原来是这样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玉碎后方是圆满。
如果没有这一劫,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领悟。
贪狼嘴里的血越流越多,手中长剑没有一刻停止过抵挡,他那双日光下浅色的眸子浸满了不甘,看着阮宁,喉咙里发出如同风箱拉扯一般沙哑难听的声音“你,谢九玄他教你的,对不对”
这世上除了谢九玄,谁还有本事让一个普通人习得绝世武功
他喉咙里血腥涌上来,在这股味道里,他想起小时候喝过的水。
掺了谢九玄血液的水。
他倒在地上,回忆着那股甘甜,喉咙里发出嗬嗬气音。
没有了谢九玄,他的功力已经停滞很久。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一败涂地。而且,没有败在谢九玄手里。
这叫他怎么能甘心。
阮宁蹙眉,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跟谢九玄何干
这个人浑身经脉已断,一身武功算是废了。
“等等”贪狼嘶吼。
阮宁扭头看他。
贪狼眸子猩红,含着对谢九玄的恨意“谢九玄”
话还没说完,就被九幽一掌打断了。
阮宁看着九幽皱了皱眉。
“主子不放心此人,我就是为他前来的。没想到阮姑娘打败了贪狼。”
九幽内心很是震惊,只是面瘫脸上看不出来。
他深深看了眼阮宁。
刚才阮宁中毒时他便来了,就算阮宁没有突破,他也不会让贪狼把人带走。
只是后面那一幕给他的震撼太过强烈,直至此刻,他还是无法完全抽离出来。
这世上除了宁国公,从来没有人让他感到威胁。
而阮宁,让他抑制不住有种拔剑的冲动。
她武功已经在自己之上了。
阮宁想起谢九玄脸色,心想必定身体有事,这个时候九幽不在宁国公身边守着,让她有些奇怪。
话到了嘴边,她却咽了下去。
“贪狼交给你们,我还有事,告辞”
城里很安静,她急于去见阿爹阿娘,没空在此处耽搁。
只是,刚刚飞身而起,她就感觉丹田一疼,失去力气,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坠落。
大滴大滴汗珠从惨白的脸上滑落,内力化作刀刃在经脉中肆虐,说是经脉具断也不为过。
她眨了眨眼睛,迅速运转功法,内力却丝毫不受控制。
九幽发现不对,忙扭头,看见阮宁从空中坠下,整个人情况很糟糕,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忙施展轻功去接人,有人却先他一步。
看见那个人,他瞳孔睁大,随即惊讶转为担忧。
“宁景。”他道。
主子来这里做什么他体内之毒此时正是严重的时候,该打坐调息才是
经脉寸寸断裂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阮宁猝不及防之下疼得几欲昏厥。
眨眼间,她咬牙试了所有办法,内力却根本无法控制。
她想起方才突破,眉目因疼痛而紧蹙,心沉了下去。
难道这部功法的最终目的便是毁了武者
刚才贪狼经脉寸断,她看到他眼中万念俱灰。
如今轮到自己,她只觉得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快要捏碎了。
疼,经脉疼,五脏六腑疼。
只是这些疼,都敌不过心口传来的疼。
经脉碎断对武者来说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这意味着,她永远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像上辈子一样,困于后宅,菟丝草一般的普通人
她狠狠咬着嘴唇,血液从嘴边浸出,冷汗打湿鬓发。
雪白的脸,殷红的唇,乌黑却黯淡下去的眼睛。
谢九玄垂眸,心颤了颤。
他将人抱进怀中,柔软温暖的身体,带着馨香,轻飘飘落进他怀里,像云一样。
他眼睑轻颤,泛青的薄唇紧抿,眉尖狠狠拧了起来,浑身冷气四溢。
九幽看着谢九玄抱着阮宁,身形如幻影,几个纵身间消失,心里闪过不详的预感。
他让人将贪狼带走,迅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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