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疏(1 / 2)
四和堂医馆门前。
熙熙攘攘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被围在中间的是对母子,倒在地上的妇女衣裳简陋,脸色苍白,浑身冰凉,脸上虚汗涔涔,呼吸困难,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渐渐的已经快要没有鼻息。
这是肺疾之症。
“杨柏恒,你要是愿意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当众向林大夫道歉,本少爷看在你这一片拳拳爱母之心的份上,倒是不妨请林神医出手来为你母亲医治。”
“你要知道,林大夫一天只接诊五人,今日的名额已满,如若不是你苦苦哀求,林大夫怜惜你是个学医奇才,才愿意为你破例一次。”
“这样的机会,唯独你才能拥有啊,还不跪下来感谢林神医的仁慈恩德。”
说这话的是四和堂医馆的少爷刘长栗,一身朱红的绫罗绸缎,手上拿着把纸扇,风雅的摇了摇,明明是个医馆的少爷,看见面前的中年妇女奄奄一息的模样,脸上居然没有一丁点怜悯急躁之情。
他口中的“林大夫”林秦峰,同样也是神色倨傲的立在旁边。
一旁围着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那地上的是何寡妇哎呦,这是得啥病了”
“她儿子不是在宝安堂坐诊么怎么跑到四和堂这边来了。”
“肺疾,严重着呢,只有四和堂林大夫的金针三式回天术,才能救回何寡妇的命。”
“林大夫医术高明,一天只接诊五人,如今愿意为杨小大夫破例,林大夫可真是仁慈呀”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杨柏恒握紧了拳头,他半抱着地上躺着的母亲,眼睛里全是通红的血丝,杨柏恒咬紧了嘴唇,耳朵里嗡嗡嗡的一片杂鸣,隐约飘进了一句“林大夫医者仁心”入耳,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刘长栗和林秦峰今天是要故意折辱他。
林大夫自持医术高明,为人行医有一规矩,那便是一天只医治五人,用以抬高自己的身份。半个月前,一个母亲抱着怀里濒死的孩子,来四和堂求林大夫医治,林大夫却摇了摇头,只道当日五人名额已满,拒不医治,让这母亲另请高明。
那孩子病重,普通的大夫根本不能医,孩子的母亲才求到了全城医术最高的林大夫头上,被拒后抱着孩子悲哀恸哭。
杨柏恒意外路过,主动出面为这孩子治好了病。
当时他年少轻狂,得知林大夫身为医者,却眼睁睁看着病人去死,便出言嘲讽了几句“见死不救,枉为医者失仁心、失德心,与禽兽何异”此后,杨柏恒便与林大夫结了仇。
前几日,杨柏恒的母亲突发肺疾,这病来的又急又猛,就连杨柏恒自己都束手无策,懂医术的他知道,这城里唯一能救母亲的,只有会“金针三式回天术”的林秦峰。
杨柏恒半抱着重病的母亲,充满血丝的眼睛里飘过不知名的愤慨和一丝迷茫,他不知道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杨柏恒少年学医,医治过病患数百人,不辞辛劳,不论患者富贵贫贱,全都尽心尽力医治到头来,他的医术却救不了自己的母亲。
而眼前的林秦峰,医德不堪,见死不救,为医不仁,却是能救他母亲的唯一“圣人”。
他今天还要跪在这里,向他磕三个响头,赞他一句仁医。
天理何在
杨柏恒没有一丁点血色的嘴唇拉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而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眸里尽是颓败灰暗之色。
握紧了的拳头终于松开了,指甲盖在拳心里留下五道血痕。杨柏恒让自己的母亲躺好,而后站起来,那一双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对面的林秦峰。
而今已四十有二的林秦峰得意的捋了捋脸上的胡须,略微点了点头,等候的眼前青年人的跪拜。
旁边的围观者,也变得静默无声,安静的等着后事发展。
杨柏恒心下一狠,正要跪下磕头的时候,却听此时人群里传来一声“且慢。”
这声音清亮悦耳,如同棋子落入棋盘的清脆声,带着清雅出尘的韵律,虽然声音不急不缓,却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围观的人群中此时分开了一条路,一位白衣公子走上前来,只见那人一身雪白无瑕的广袖长袍,头上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间,那男子容貌俊美,剑眉星目,气质斐然,整个人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人群里的女孩子见了,忍不住的以手掩面,悄悄的转过身去,压下心里的悸动,而后却又忍不住的,又转过头往那男子身上看去。
方才出声的人,便是他
杨柏恒眼带疑惑的向来人看去。
那人似是一个白衣书生,身上带着浓重的文墨气息,腰间悬着一支色如白玉的竹笛,笛头缀了一根红绳结穗子,除了这一支竹笛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果真是一个清雅无双的文墨书生。
不知道他走上前来是要做什么
等那白衣公子走到他身前,又说道“扶你母亲起来。”
这位公子的声音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杨柏恒下意识就按照对方的话,把自己的母亲何氏扶着坐立起来。
白衣男子见他扶好何氏后,解下了腰间的竹笛,一手持着竹笛一端,另一端的笛缘依次敲打在何氏的肩头、锁骨、上臂、手肘、手腕和拇指,那竹笛挥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阵冰凉的寒风。
人群见状,一片哗然
“他是在做什么”
“这这这小杨大夫怎么不阻止他”
“怎么可以当众打人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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