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谁先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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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封,皇宫。

不似殿外的碧瓦朱甍,殿内倒是显得古朴厚重。轻烟袅袅,宫灯微暗,还有比平日里更浓些的苦涩药香。

白芨望着塌上面色比往日里还要白上三分的苏深,皱了皱眉道:“陛下莫不是捡着臣进御诊候的日子才多吃了几副药吧?陛下龙体欠佳,太医院开的方子须……”

“知道了,你方才也把过脉了,我并无大碍。你啊,进太医院这些年,一年比一年能操心。”苏深温和地看着白芨,笑着打断道。

白芨还是皱着眉头,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便准备告退了。苏深大抵是想起身送一送她,可就在他起身后身子突然晃了一下。

此时白芨也顾不上君臣之别了,极快地扶了一把。手无意搭在了苏深的脉搏上,白芨赫然抬头,惊魂未定地望着苏深。

就像是在验证什么可怕的猜测一样,苏深忽地吐了一口血。

候在一旁的子玉吩咐侍女收拾,熟练地拿着巾帕擦了擦苏深唇边的血,轻轻地扶着苏深在塌上躺着。

白芨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又似乎不得不接受什么。连子玉什么时候喝退殿内其他人的她也不知道,等她回神,只见子玉红着眼眶无奈地望着她,轻轻地唤了声:“姑娘。”

苏深虚弱地倚着衾枕,望着已然收拾好情绪换了副冷静医官面孔给他徒然把脉的姑娘。苏深目光陡然放远,透过她看到什么,又好像没看到,缓着声音道:“最初只是比较猛的毒,那时候…周身危机四伏,不敢掉以轻心,便一直用内功压制着。等明面上的刀剑缓下来,毒已入肺腑。本就是要我命的东西,药石早就无用。年年压制,总有再也压不住的一日,但我希望这一日来得慢一些。”

白芨一直低头无言,良久,她哑声道:“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知道吧?”说着白芨抬起头来,眼里尽是苦涩,“你让他怎么办?你让他怎么办啊?”

那个肆无忌惮闯进她生命里又深深爱着别人的人,那个让她心甘情愿进太医院一年一年守在宫墙里的人,要怎么办?白芨心里苦涩极了,她不知该恨苏深的隐瞒还是恨那个人的情深,她只知道她这辈子曾肖想过的人就要失去他最深爱的人了。

过了许久,她听见苏深近在耳旁又空旷遥远的声音道:“他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的。”

“白芨姑娘,留步。”

殿外,白芨回首,看见子玉快步走向她。

子玉微微颔首,正色道:“特殊时日,陛下容不得有一点差池。姑娘也不必费心向边境那位传递消息了,山庄密道已开,如今山庄为陛下执掌。陛下所言,即庄主之令。”子玉一顿,示意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侍卫,复又道,“这二位日后便跟着姑娘,保护姑娘周全。兹事体大,还望姑娘海涵。”

白芨突然低低一笑:“我入太医院五年,早已不属于山庄了。你们……就不怕我有私心吗?”

子玉:“医者仁心,私心是在仁心后面的。”

“医者仁心……”白芨看了看黑衣侍卫冷笑道,“既然明知道消息到不了庄主那里,又何必找人来监视我呢?”

子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淡:“为了你日后好交代。”

白芨一怔,是啊,若是长梦在苏深走后一时迁怒,她作为第一个得知真相却秘而不宣的人,一定会被长梦责怪。但苏深派人监视她就不一样了,那是苏深的意思,她也无可奈何。可能会有的芥蒂也被苏深替她悄无声息地避免了。

子玉回身发现苏深站在内殿门旁静静望着白芨离开的方向,视线转向他时,苏深笑了笑,轻声道:“陪我走走吧。”

子玉颔首,快步走过去,从宫女手里接过外氅,轻轻给苏深披上,落后半步走向中庭。

“小丫头当年才多大,刚捡回来的时候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就一肚子药谱。那时候她对谁都冷冷的,就愿意跟着长梦。长梦给她取名叫白芨,我当年…还问过缘由,他告诉我是明君忠臣的故事。如今物是人非…不提也罢。”苏深低头自嘲笑笑,复又抬眼望向远方轻声道:“转眼小丫头长这么大了,彼时恩今时情倒也无妨。只是一身锋芒也不懂怎么藏着,你留点心,待一切尘埃落定便把她送回长松那里好好护着吧。”

子玉应答:“是。”

苏深侧眸看向子玉一直低垂的眼睛,笑了起来:“你呀,明明满腹才情偏叫这厚厚的宫墙堵成了闷葫芦。”

子玉低低嘟囔道:“才不是闷葫芦。”

苏深轻叹了一口气,道:“年前我微服南下,在江南看了处府邸。比不上宫里贵重,倒是看着心下舒畅,便作主买下了,你若是累了,就去那歇歇脚吧。”

子玉猛地抬头,正欲说话就被苏深打断:“你在这宫墙里十几年,该是习惯离别了。我不兴殉葬那一套,你若是胆敢胡来在我走后跟我,我会不高兴的。”

子玉听完倏地红了眼眶,始作俑者却突然笑起来,苏深拍了拍子玉的肩:“好啦,没什么好哭的。这才哪到哪,我们的戏才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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