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根》(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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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秒,莘野只能顺着说了“嗯,我太奶奶总想回来,可她已经幺零五了,走不动了,坐不了飞机,我就想着拍些照片带回美国让她看看。”

顿顿,莘野又问“乡政府有电话没有我可以请人证明身份。”他的表情非常真挚。

那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全都看向乡长。乡长叉腰站了会儿,也没什么好的办法,点点头,说“行。”

于是剧组一行六人被乡民们围在中间,犯人一般进了东面一个破旧的小院儿里面那栋二层小楼就是这里的乡政府了。

到最里头的办公室,莘野转过桌上电话,掀开话筒,微微躬腰,一手撑着桌子边沿,一手拨动电话转盘,拨了一串号码。接着莘野拿起话筒,轻轻侧靠着办公桌,等听见人声了,才问“我是莘野。王台在么。”

一分钟后,叫“王台”的接电话了,莘野轻笑“王台是我,莘野。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我太奶,您也知道,105了,想走之前看看老家,我就过来拍点照片再带回去让她翻翻。不过吧,我不清楚咱们这儿拍照录像要介绍信,被扣了。我不是从美国来的么,乡长担心境外势力想方设法抹黑中国。您帮帮忙,证明证明我身份,让他们放人,您说的话肯定有用。好,行,那把电话给他们了,谢了。”

说完,莘野转眸,对乡长道“来吧。电话里是中央电视台的台长。”

听到这话乡长骤然瞪大双眼“”他一个没注意到,对方竟然把电话给干到北京那边去了

莘野又笑“真是央视台长,王台。电话010xxxx您可以查,现在挂了重打也行。来,接吧”

谢兰生在一边看着,想笑。

莘野作为首个影帝认识央视并不稀奇,谢兰生在电视上都见过莘野好几回了。

谢兰生也已经明白莘大影帝的目的了。他先忽悠两河乡长同意带他去打电话,然后当场一串号码就给拨到央视去了两河乡不是有猫腻儿吗,两河乡长不是怕记者吗,那不如让央视知道自己现在在两河乡。要是今天他没出来,两河乡就肯定有问题。这样一来,为保平安,两河乡长不能动他,否则必然引来调查。同时,莘野没说两河乡长是在害怕记者的事,而是给了一顶高帽,“乡长担心境外势力”,那,只要没有任何后文,央视非但不会怀疑,还会觉得“两河”是模范乡,两河乡长鞠躬尽瘁。一个是100的风险,一个是50的风险。

这一下子就把双方当前形势给逆转了。两河不敢轻举妄动。

电话里,王台瞬间反应过来莘野是被当记者了,于是耐心地配合着。

两河乡长举棋不定,不过,还是伸手接过来了。

王台说“你好你好,误会误会。是这样,他是我一朋友儿子,不是什么境外势力,刚毕业,还没工作呢,不懂国内这些事儿,麻烦你们让他走吧。”他配合着,装作真的知道莘野的太奶奶今年105了,也装作真在证明莘野此行只是为了“尽孝”。

两河乡长含糊应了。

挂断电话,谢兰生又趁热打铁,对乡长说“真的,我们不是记者。您要还是不大放心就把里面胶卷抠走,我们不要了。”

乡长需要时间想想,并没有立刻答应,道“你们在这坐一会儿。”

小红一听还不让走,两行泪又刷刷下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我们真的不是记者”她怕且慌,声音都微微发颤。

谢兰生用一只手臂把小红紧紧搂住了,说“别急别急,咱们只是陪莘野来拍些照片给太奶奶,又没干过不好的事,相信乡长和乡干部不会冤枉了好人的,咱们几个等等就好了。”说完,还对乡长又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肘儿,说“您去忙吧,您去忙,不用管我们,也别着急,该吃晚饭就吃晚饭,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样一样慢慢地来,我们几个等着就好。”他跟莘野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既点出了威胁,又给足了面子,让乡长在众人面前有高高的台阶下来。

两河乡长看看兰生,没说话,一转身出去了。

而后,谢兰生和其他的人便陷入了漫长等待。在严防死守下,小红一直在淌眼泪,谢兰生则轻声安慰,摄影师罗大经、录音师张继先显得十分焦躁,一直转来转去,宛如两只笼中野兽,只有莘野翘着长腿坐在贵宾的沙发上,一直看着谢兰生,并用中指和无名指轻轻地敲右边扶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六人在乡政府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两河乡长才又进来,语调平缓,说“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除莘野外,所有人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乡长语气有所缓和“拍照录像要介绍信,我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儿。看你们是真不懂,这次就算了。”

谢兰生说“谢谢,谢谢真不好意思,麻烦咱们两河乡了。”他知道,这位乡长权衡利弊过后已经做出决定。

“好。”两河乡长暗示着说,“央视台长可能担心,回去以后打个电话。”

“当然当然。”

因为知道夜长梦多,也知道寒暄到这差不多了,谢兰生伸出手一招,赶紧带着小红小绿、莘野、罗大经、张继先离开了是非之地。出大门时,两排壮汉在走廊上提着铁棍盯着他们。除去莘野还跟大爷似的优哉游哉闲庭信步,另外五人都垂着头急匆匆地穿行而过。

出来,外面已是漫天星斗。初夏天气潮湿溽热,让人窒息。蝉鸣仿佛一阵急雨,扑面砸来,把谢兰生满腔热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他真高兴不起来。

一个问题暂时解决,另个问题随之而来没介绍信,连“开机”都做不到。

他想究竟为何会这样呢他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只是想当导演、只是想拍电影而已啊。

也不知道谁家的狗声嘶力竭一直在吠。挫败、茫然交织起来,一起拧成一根鞭子,狠狠抽在谢兰生的心尖儿上,生疼生疼的。

“谢兰生啊,”同样也已退休了的录音师张继先说,“不然算了吧,太难了,这才刚开一个头儿。”

谢兰生却摇了摇头“我想办法。”

他们两个继续劝说“自己拍片,太难了,以前没人这样干过。”

谢兰生还是重复“继续筹备。我想办法。”

莘野转眸看了看他。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对于取景地,谢兰生的二号选择在河北省,叫“盱眙村”。它坐落在一座山上,盱是张目的意思,眙是远眺的意思,由名可见风景优美。

谢兰生在某天上午悄咪咪地摸进村里,一眼看见村口蹲着一个大爷,便凑过去,问村长家是哪一幢,又问,能不能在他屋檐下躲躲太阳、喝一口水,对方应了。

得到对方的允许后谢兰生也蹲在村口,跟人挨着,一口一个“大爷”一口一个“大爷”地叫,倍儿亲热。他说自己是北京人,逼逼逼逼没完没了。等熟了,他问大爷“大爷,村长平时喜欢什么”

大爷说,村长最爱抽烟喝酒。他的口音非常浓重,但谢兰生还是懂了。

明白了。

谢兰生在村里转了转,感觉还挺适合拍摄的,于是掉头回到市里,买了几条红塔山,每条70,又买了几瓶茅台酒,每瓶90,一共花了800来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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