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根》(十七)(2 / 2)
“好吧”作为助理,小红小绿什么都听谢兰生的。
送完一圈,谢兰生的两腿一弯,蹲在自己的箱子边上,把箱子里最后一朵又大又艳的红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目不转睛地看了看,又举到唇边吻了吻,放回自己卷的纸筒,夹在两叠衣服中间。
莘野有些好奇心起,用他手里的那朵花敲了敲谢兰生的头“最后一朵是给谁的”
“嗯哦,给自己的。”谢兰生把箱子合上,站起来,笑“我自己也有一朵的。在西单买这些花时我就告诉我自己,等到生根杀青那天,我也要给我自己献一朵花,要最大最艳的,对自己说谢兰生,恭喜,你把生根拍出来了,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自己筹款拍摄电影,一路走来好不容易。
莘野看着对方的笑,想谢兰生这个人真是该死的矫情。
莘野甚至忍不住想,似他这般矫情的人如果深爱上某个人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大概每天都能感受得到他对自己的矫情。
莘野舔了一下嘴唇。
“好了,大家”没注意到莘野的表情,谢兰生又拍拍手掌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为了庆祝生根杀青咱们今晚吃西安菜,去新街口。另外,等生根做完后期我会试着卖到欧美去,只要能赚一千以上我就请客吃韩国菜,去山釜餐厅,决不食言”
欧阳囡囡大呼“万岁”
这个时候,北京城有“三刀一釜”的说法在,用来代指名气最大、价格最贵的四家餐馆,而“一釜”就是“山釜餐厅”,谁要去了能吹好久。它就建在西海湖畔,地处一座山上,古色古香,与西海的湖光山色相映成辉融为一体,谢兰生去过一次,觉得很不错,能吃韩国烧烤,还能吃韩国火锅,非常洋气。生根剧组现在没钱,但谢兰生总惦记着带所有人去坐一坐,“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晚上果然吃西安菜,在新街口“西安饭馆”。这里菜色十分地道,是西安店和泡馍馆的师傅们一起开的,清真菜和羊肉泡馍全都可以算作一绝,加上门口的电烤串,在北京曾名噪一时。据说,毛主席和彭元帅总专程到那吃泡馍。谢兰生觉得西安饭馆价格公道,适合他们,而且也算特色餐厅,知名度高,当杀青宴的餐馆儿还是可以凑合凑合的。
这里味道确实不错,囡囡吃到油不离手,美国回来的祁大摄也连头都不抬一下,只有莘野,穿着一件无烟煤色的衬衫,一点一点地吃肉,一点一点地喝汤,谢兰生只觉得对方在吃什么西餐似的,比如嗯,麦当劳。
风卷残云地吃过饭,众人交换联系方式,约好以后有机会时再到北京来次聚会。大家都有一些伤感,一起回忆了生根的拍摄过程、诞生过程,每一场戏每一顿饭、每个挫折每个困难,一直说到餐厅闭馆。他们11人牢牢记住了相处的全部细节,到老板娘来撵人时,每一个人都紧盯住剧组里的其他“战友”,并试图在心里刻下这些人的样貌五官,因为,他们心里其实知道,一旦分离,下回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人在这个尘世里走,走着走着就会散了。
等吃完了这“杀青宴”,囡囡就要回到老家,等谢兰生在电影节卖出版权“一鸣惊人”。祁勇会在北京逛逛,然后再去深圳看看,想独自行动,谢兰生想掏钱买票祁勇却说“算了算了”,他想坐飞机,不想坐火车,这六星期相处下来他也不想逼谢兰生了。岑晨则要回老家跟朋友们开tv的公司,顺便等着谢兰生下部电影的录音邀请。至于莘野,中美两国都有公司在邀请他加盟影片,他还在考虑,一个月后会去上海跟人谈谈合作可能,暂时留在谢兰生这。
众人彼此看了会儿,不得不说再见了。
谢兰生把相机掏出来请老板拍摄照片,又对大家承诺说他会把照片冲印11份给所有人都寄一张。
欧阳囡囡、助理小红以及两个小女演员面对分别最为伤感,一一拥抱所有的人。大家彼此感谢、祝福,终于,在新街口的繁华中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他们散落在北京街头的人海里,也散落在更广义的人海里。
谢兰生给欧阳囡囡等五个人叫了“大发”,让司机往北京站走,又跟祁勇还有岑晨这些主创也道了别,裹紧衣服,带着莘野还有助理小红小绿回蓟门桥。司机师傅走北二环,当谢兰生见出租车从德胜门穿过去时,竟有点开心,觉得是个好的兆头。
在出租上,小红小绿有点高兴“谢导,咱四个还在一起呢”
谢兰生笑“嗯,对。”
“我们俩都有点纳闷到底怎么能赚6000呢”
谢兰生还是道“明天再说。”
小红小绿“哦”
“放心,我跟莘野商量过的,他说值得试一试看。”
“噢噢噢噢,”小红听了立即开心道,“那应该是没问题了”
“喂”谢兰生想你怎么就那么崇拜他不就是洋气、拉风和帅吗
好吧,好像已经够了
第二天的一大早上,小红小绿果然知道了。
此时正好是八月末,各大高校正在军训,即将开学,而谢兰生是学导演的,会拍照片,还会画画儿,于是,他一边参考北京地图,一边走路以及观察,竟然自己绘了一份清华大学的地图出来还复印了二三百张
清华大学地大、楼多,为了所谓“风格统一”楼还都是红砖建的,新生根本分不清楚,甚至连宿舍都认不出来。谢兰生则绘制出了谢兰生版学校地图,把重要建筑一一标出,让新生们一目了然。这份地图还连带着周边地区一起画了,在地图上,哪儿有东北菜馆,哪儿有广东菜馆,哪儿能打长途电话,哪儿有修车的,哪儿有修鞋的,哪儿有做服装的,哪儿有报刊亭,哪儿有新华书店,哪儿有修伞的,哪儿有都十分清晰。因为自己是北京人,谢兰生还“采访”了他念清华的几个同学,而后,在地图的背面,他了各大食堂各个餐馆的拿手菜和廉价菜还有哪些报刊亭能压价等等生活信息,非常实用。清华大学不发地图,这是一个赚钱机会。
谢兰生让小红小绿在新生的宿舍前卖,两毛五一份,一口价,果不其然十分紧俏。不仅仅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硕博新生,甚至不少正好路过的学长学姐也掏钱了
比想象中出的更快
谢兰生还卖电话卡。
他研究过,最终肯定“磁卡电话”是新鲜的好玩意儿,即使是在首都北京。前几天,人民邮电报刚推荐电信公司大力推广磁卡电话这项业务。
以前,老百姓们接打电话主要靠“传呼电话亭”。公用电话有人值守,一般设在居民区外。电话搁在小木板上,电话线被接进屋里。若有电话找某某某,电话亭的值守大妈就会大叫“张三”“李四”不过呢,因为电话总被个别“值守大妈”给霸占去,“三不让打六不让呼”,1981年中,北京街头出现了无人值守的投币电话,但手握着一捧硬币去打电话也不方便,于是,1989年,又引进了日本产的“田村卡机”并且开始在宾馆和饭店安装磁卡电话,人用卡就能打电话,还能看到资费、余额,非常方便。到这时候,北京已经安装了近200台磁卡电话了,它们面向社会大众,使用人数正急速增长。
谢兰生看中的正是在兴起的磁卡电话。
他让助理小红小绿跟新生们推销电话卡“投币电话总要排队,而且北京冬天很冷,站在雪里打电话会冻坏脚趾的,超难受,女孩子们也不安全,可磁卡机安在饭店,它旁边儿就有暖气,不管跟人说上多久身上都是热乎乎的,也不用担心有坏人了咱们的命多重要啊再说了,准备一把钢镚儿多不方便哪,总得到处求人换钱”小红小绿还会指指谢兰生的清华地图“看到没有这里,这里,红圈里的两个饭店都可以打磁卡电话呢。”
他们俩还人手一张官方的人民邮电报,指着电话卡电信公司又一财源的报道说“看到没有邮电部都在宣传了,官方已经在推动了,这个东西是很好的美国日本都在用呢以后肯定还会出现更多的磁卡电话的”
谢兰生的磁卡电话面值有10元的,有20元的,也有50元和100元的。他卖10元的能赚5毛,20元的能赚1块,50元的能赚2块5,100元的能赚5块,利润可观。
在这清华大一新生刚开学的日子里,学校地图加电话卡双管齐下一起兜售,一天生意做下来后,小红小绿赚了200,其中地图赚了100,电话卡赚了100。
他们两个数着钞票,都惊呆了。
“好很可以”见首战告捷,谢兰生也来劲儿了,又绘制了北京各大高等学府的地图。北京被称“文化之都”,高等学府密度很大,谢兰生就白天考察,晚上绘制,又画又写,小红小绿则分头去目标高校做生意。他们两个分开以后一天大约能赚三四百。清华、北大、人大、北邮、中戏、北影、中央民族北京市的各大院校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不过,北大因为军训一年,在销量上稍微差点。
莘野毕竟是个影帝,不太方便跟着卖货,再说,他也没想搭这个手。他几乎不跟着乱跑,而是每天去咖啡厅看看自己的英文书。谢兰生也拿来瞧过,发现有说电影的,有说管理的,又说经济的,有说金融的,有说市场的,十分庞杂。莘野看书速度很快,基本就是唰唰地翻,看英文比看中文的速度要快得多了。谢兰生还挺疑惑的,不知道这莘大影帝以后究竟想要干什么。既然他要跟上影谈,那应该是要当演员的,可是他又狂看商学等等方面的专业书,似乎又想当大老板。谢兰生的感觉就是莘野自己也没谱儿,可对方又偏偏显出成竹在胸的样子,非常诡异。
谢兰生卖东西很忙,也没工夫研究别人。
绘制地图就讲究时效,开学久了就卖不掉了,谢兰生一直画到两手发酸,手指发肿,两只眼睛全是重影,才紧赶慢赶,终于是在9月1号6000块钱给凑齐了。
总算可以进入后期了。
他心潮澎湃。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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