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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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仅住了一晚,傅榆离开了,走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派出去寻找若笃的符鸟没有任何消息,说来这地界何其大,他只晓得若笃是山中木灵,在哪一座山上修习,具体在何处,如今又年岁几何,全然不清楚。

师尊弃他,父母怨他,生他养他之人对他无情无义至斯,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茫茫人世竟无他的容身之处,傅榆只觉身上一阵阵彻骨的寒,丹宫处又好似烧起了一团火,越烧越旺。

世上何来什么真情?不过是一群自诩正义的道貌岸然之徒罢了!这就是凡人,虚伪,冷情,残酷,他根本不信人间有什么真情,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掩盖在虚假皮囊下的谎言。

傅榆对这凡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往后便彻底抛却属于凡人的脆弱,此后他心中只有一件事。

这念头在心里扎了根,视线里的东西便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颜色,黯然无光,他心中有一团浇不灭的火,越烧越旺,他看这凡世的一切都觉得恨,一切都觉得恶心,他痛恨自己的凡躯,痛恨自己身上属于凡人的一切,他恨不得自己即刻便能登仙,即刻便能成为执掌凡人生死的神,然后把这世上一切不该存在的人和事物都毁灭!

没了宗门的心法,也没有宗门那般好的修炼圣地,傅榆四处寻找适合修炼的仙山。其实这么多年,宗门内低阶和较高阶的心法他都已经领悟了,与他而言,除非找到更高级的心法,剩下的便是要不断的积累灵力,以应对下一次天劫。

如今再没什么可修炼的,傅榆便想到了那本有关禁咒的经书……那是他多年前下山历练时偶然得到的,从一个魔头的乾坤袋里得来,魔头身上好东西不少,可他觉得脏,最终却不知为何留下了那本经书。

说来都是术法,前人造出以便使用,凭何有禁咒这一说?前段时日被困在结界中良久,眼看着术法毫无精进,他逐渐焦虑,不知怎么想到了那本书,不看不知晓,看了才发觉其中奥妙无穷,精深高明,也有些明白为何要被称之为禁术了。

因这些术法太过强大,一旦被有心人习到,后果不堪设想,而正派人士惧怕这样的力量,因此下令封印。

他却是不管善恶的,连力量都没有,提什么惩善扬恶?既然如今这书能让他灵力增长,那他便习。

整整三年的时间,傅榆在不知名山林之中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潜心参悟那本经书,练习那些禁术时便用山林之中的精怪动物,他在黑暗之中度过了三年,满心都是仇恨。

若笃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与三年前下相比,她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没有分毫的改变,一丝一毫都没有。彼时傅榆正处于最为狼狈的时刻,他已有三年不曾接触过旁人,他近乎贪婪的看着若笃,目光一寸寸从她脸上滑过。

她这般好,处处都好,这世上原来他还留有一丝希望的,只是他忘了。

傅榆没有问她这三年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为何他送出去的纸鸟皆没有消息,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他只想往后都和她在一起。

若笃频繁下凡的事终究还是叫上面的元澜仙子知晓了,元澜仙子乃是统管她们的女仙,虽说下凡并不触犯天规,可丢下仙职不见踪影,到底是有些不好,元澜仙子不轻不重说了几句,却说得若笃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她面子薄,更是知晓供着仙职,身上有责任,此事原就是她不该。

安稳的在天上呆了三日,她心里头还是放不下傅榆,几次想下凡看看,想到元澜仙子的话又强忍下,直到第三日夜里,终是忍不得了,就此偷偷下了凡,她想她就下去与他说说话,看看他近年来过的好不好,很快便回来,白日她还是那个恪守本分的若笃仙子。

谁知于她而言不过三日,傅榆竟变成了那般模样。

他眼底遍布阴翳,哪怕是在做着无关紧要的事也挥之不去,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不再是从前那样明亮欢喜,多了一层她不认识的情绪。

若笃到底是心疼了,不知他遭遇了什么,只是看着便心中难受。她有心问问,又不敢开口,生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而关于这些,傅榆却主动给了说法,不过只有寥寥两句,只说了他如今被逐出师门,至于是为何被逐出师门,又为何会在这种地方,一概没提。

原打算留几天便回去,可是如今傅榆格外看重她,眼神时时在她身上,他没有明说,若笃却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想让自己离开。

天生地养的仙,生来是菩萨心肠,待素不相识的凡人尚且温柔,何况是爱人?她心软,没有给自己留余地,一咬牙,便决心多留些时日。

可是留在凡间,又时时惦念着天上的事,唯恐元澜仙子知晓,偶尔便有些心不在焉。时日尝了,傅榆看出她的心思不在此处,终于开口问了。

“我们相识这么久了,还不知晓你家在何处,若我们要在一起,我自然要登门拜访才是。”他说的语气淡淡,双眼却一直看着她,不错过她每一丝情绪。

登门拜访……若笃还没有想到这么远,何况她哪里有什么家给他拜访?如今确实是没法对他做出清楚的解释。

见她反应犹豫不决,傅榆心里就是一沉。

“你不想说就算了。”

若笃顿了顿:“时机合适,我会告诉你的。”

时机合适,这说法当真是有趣,那么何时才是时机何时?

傅榆冷笑,并不说什么,若笃布置下他心中所想,他这段时间十分正常,大部分时间在修炼,偶尔会带她下山玩,不过话较之以往少了些。

她感觉到他不快活,却不知他为何不快活。

那时她还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哪怕其实算起来与傅榆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他变了不少,若笃不愿往坏处去想,但是日复一日,亲密无间的相处之下,她终于发觉了傅榆不对劲的地方,他会在夜里独自一人离开,去山林中较远的地方,有时他身上会有血的味道。

若笃在凡间已停留了够久,约摸着时间天上要天亮了,再不回去,唯恐元澜仙子发觉了不喜。

当傅榆听闻她要离开时,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这一次又要我等多久?”

若笃一怔,如实回答:“不知晓。”

傅榆不知所谓的笑:“你知晓我为何被逐出山门?”

她听到自己心跳:“为何?”

傅榆盯着她的双眼,不允许她移开视线,带着说不出的恶意,仿佛是刻意为之:“因为我杀了那几个对你意图不轨的村民,将他们做成了人彘,看着他们一点点将命气耗干。你说,我做的对吗?”

她说不出一个字。

那群村民,竟然就这样死了,还是用那般残忍的方式……

见她不说话,他却笑了,笑过后忽然贴过来,一句一句发问:“怎么不说话?我这都是为了你,难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你也觉得我残忍?你也要与那群人一样,将我像粪土一般抛开?!”

若笃脸色发白,声音很低:“你冷静些。”

“如何冷静?!难不成这些人不该死?你当我为何用这等手段,只因查出他们平日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这样的人,莫说杀几个,我便是杀几百个几千个,又有何错之有!”

若笃万万没想到,傅榆为了她竟然做出这等事——虐杀了几个凡人,哪怕这些凡人作恶多端,确实该死!

她心中惶恐,想说天道自有定夺,可是看着傅榆的眼神,她一个指责的字都说不出,她觉得心疼,即使他有错,却也罪不至此,难道便要彻底毁了他吗?

“我并未怪罪于你,说来也是因我而起,若有罪,我与你一起承担。至于此事……此事,待我回来再说罢。”

傅榆不置一词,面容已恢复了冷静,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他直直的看着她,看着她离开。

在她离开后不久,傅榆又一次用了禁术,他隐了身形与气息跟在若笃身后,他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木灵,不可以被他知晓。

傅榆猜测了万种可能,独独没猜到她是一个仙。那时他是什么心情,觉得上天当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只嫌他还不够凄惨,还要来踩一脚。

他日思夜盼着成为仙,所爱之人竟然就是个仙,成日里看着自己做无意义的修炼,她是否当做笑话再看?

三两年来见他一次,给一点甜头,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知晓他如今在深渊中,十分需要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是否从一开始就将他看做了一条狗,兴起时便来逗弄一番,随时可以丢弃。

他心里被数不清的黑暗思绪占据,那些东西像密密麻麻的毒蚁,不断吞噬占据他的内心,他几乎要被这绝望的情绪所淹没,仅有一丝光,努力的说着若笃不会这样对他,若笃爱他!

过不了多久,那光便彻底没了。

傅榆对若笃的爱,掺杂了一半的恨。

……

若笃再一次下凡,是在五年后,傅榆在山中修炼了五年,已登至金丹圆满的境界,很快便要冲破金丹,更上一层楼。

若是用凡俗的修炼法子,自然是不可能这般快,这速度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伤了多少命,做了多少恶,已经数不清,从最开始的麻木到后来主宰一切的快乐,这令他体会到力量的好处,令他体会到做神仙的感觉。

再次见面,他已能保持冷静。

“你可爱我?”

若笃答爱,自然是爱,若是不爱,何至于三番两次下凡来见他?何至于顶着惩罚,也要来见他一面?

傅榆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

这一次,若笃依旧是陪在他身边一段时间,她没料到傅榆会这么快历劫,天雷劈下来时,她甚至还在睡梦中。外间雷声阵阵,每一道都有催山崩地裂的架势,狂风大作,惊雷亮天。

她惶恐站在一旁看,眼看着他每受一道雷,嘴角便溢出一口血,气息也弱上几分,若笃的身子在颤抖。

……

一切结束后,若笃几乎是扑了上去,只怕探不到他的脉息。

傅榆还睁着眼对她笑,又生生呕出几口血来,他身上没什么力气,身子软软瘫在地上,握着她的手却死紧。

“我会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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