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枚硬币(2 / 2)
郁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请求晚上七点多可不可以再来这里见面,她好爱他,还想要他。
光川讥讽地笑,这个撕毁完美洋娃娃的过程让他很得意还以为是什么高贵大小姐,结果也一个。他点评她,不耐操,他不想再操了。
她安静地盯着他我会好好表现的,求求你。
他被她的痴傻无畏取悦,应了声,就走了。
走之前,他冲她吐了口痰,刚好砸在她脸畔。
沿途光川踩断了地上一根细小枝蔓,她觉得她就是它,也被折断了,被腰斩,她命没了。
郁笛哭不出来,她仔细整理好自己,收拾好背包,坐在树下奋笔疾书,记录下这一切。后来,她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周老师,他们按照约定一起去作画。
玄微蹙眉“原来你们那天见了啊。”
空弥双手撑脸,遏压着痛苦的记忆“是,我几乎没看出她的异常,但注意过她小腿的擦伤和裙子上一些的痕迹,她说她走路太急了,摔了个跟头。我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
“我们玩到傍晚,回来路上,她把日记给了我,跟我说,让我暂时不要翻,一周后再看,她在里面写了一本小说,她是女主人公。”
“回到家后,我批完学生作业,越想越不对劲,想去她家找她又怕深夜惊到她父母,只能提前打开了那本日记。”
空弥手伸过来,替玄微翻页“所有内容就结束在这里,这一页,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提前详细写下了她打算用自杀伪造成他杀复仇的计划。”
玄微顷刻失声。
亲爱的老朋友,我的周老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成为一条鱼啦,落在春天的水里,不用再经历酷暑与寒冬了。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
我要去找我的情郎,我要再次约他去后山的水库旁,我渴望再跟他有一次美妙的鱼水欢愉而不是白天那样,我会在这次体验后像个女人一样跟他有所争执,我会在这种仿佛情人夫妻间才应有的争执里装作失足坠水,我会留下许多挣扎的痕迹,我会被他的体味与充满,我会亲手毁了他,让他为我殉葬,而我将会是永远的受害者。
老朋友,如果你提前看到这封信,可千万别来找我,即使我被救活,我也会自杀,无关之上的羞辱,是我的心脏已经停止了呼吸,今日午后,郁笛就成了一具没有脉搏的尸体。我要消失的悄无声息,又轰轰烈烈,我不会再回家,我不需要父母好友的治愈,不需要正义勇士的声张,我不信时间的能量,时间让我得到了一切吗,还是说毁灭也是时间的一部分我在时间里被破灭了,彻彻底底地撕裂了,我无法再拼凑残肢像无事人一样活着,有裂痕的瓷瓶再也装不进清水与鲜花了。
老朋友,祝福你的小朋友吧,祈祷我可以成功。
老朋友,你猜他会不会救我我想他不会,他会跑得远远的,地上都是他疯跑的鞋印,我会在水里笑着看他落荒而逃。
老朋友,你可千万别来捞我呀,鱼上岸了,就会搁浅,再也活不成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秘密,也是最后一个秘密。
你可不可以就待在家,静待它开花,可不可以,我在求你呢,我相信你一定会答应的吧。
谢谢你,老朋友。
落款是“郁笛”,整张内容中唯独写的很认真的两个字,一笔一划,如在刻写墓志铭。
阅读到故事的尾声,玄微周身被寒气浸透,“也就是说,她的确遭遇了性侵,但后来的谋杀剧情是郁笛自己策划的”
空弥苦涩地弯了下嘴角“是,她活不下去了,想以命换命。她知道单纯的罪并不能给那个人足够的报复。”
“你后来就没有去吗”
“我去了。”
“结果呢。”
“我到场时她已经走了,我穿了鞋套,戴着手套,在水库旁陪到后半夜才回来,并把现场处理的更凌乱合理了一些,为了让她的计划更有说服力。第二天我照常上班,我知道座位上再也不会有郁笛神采奕奕的笑脸了。”
玄微不解“郁笛就不怕自己计划失败吗”
“但这不影响她去做。她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姑娘,她想去画画,她就一定会去,她决定爱一个人,就不再怯缩,她想拉恶魔下地狱,她就一定要竭尽全力伸出手。”
空弥语气变得哀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能在竹桃镇感觉到她的气息,可我们没有见过一次。源头指向光川,他一直心虚躲在家中,见到警察上门直接尿裤子,他过度的反应让一切顺理成章,因为案件性质太过恶劣,他平时就是众人眼中的渣滓,所以也没人相信他嘴里是郁笛勾引在先的鬼话,两个人云泥之别,都没看到过他们有交集,而郁笛曾经爱恋过他的证据全在我手里。”
“那会我以为光川被判刑,她就会离开,结果她还在,我以为她走不掉了,因为她犯了罪,我们都是罪人,不配在人间度日。我自觉对不起妻子,结束婚姻出家,希望可以超度郁笛转生。我一走,郁笛就跟来了寺里,陪伴我几年,那会,我才意识到,她是怕我因为她想不开,心里总有个死结。”
空弥慢慢起身,搬来一只铜盆。
他弯腰拿起玄微面前的日记本,掂了掂,道“当时就想处理掉,可是舍不得,她是那么饱满的一个女孩啊,到现在我都感觉不到她的陨落与消亡。”
空弥回头看玄微,面目有种超脱的温谧“她真成了一条鱼么。”
玄微顿了顿,形容地更加具体细节了些“准确说,是一条红鲤鱼,养在不错的人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想办法把她弄接回灵缘寺,让你们继续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
空弥把日记本丢进铜盆,拉开木屉,取出一盒火柴,“让她好好活着,不要打扰。我履约造福故土,她得偿所愿成了鲤鱼,我有幸知悉这些,已是最圆满。”
他动作一直慢慢腾腾,好似身体里已没有多少余力。
嚓,他擦燃火柴,毫不迟疑地将它丢入盆里,回身一揖感激“多谢了。”
玄微受宠若惊,慌忙起身“不用,真不用,老和尚,你还是坐下吧。”
空弥淡笑,盘腿坐了回去,目光落回火盆。
纸张迅速皱卷,发黑,火焰跳动,无情地吞没所有。
空弥眼底映上了不容忽视的光点,玄微注视着他衰老的面孔,没来由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下午,玄微给陆晅发了条微信你下班来接我。
男人回很快,还有些意外义不容辞。
陆晅如约来了灵缘寺,一见玄微,女孩就把自己砸到他怀里,埋在他胸口不想说话。
他左顾右盼“佛门重地,成何体统。”饶是这样说,手臂还是将她圈紧。
陆晅下巴搁在她头顶“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完成一个任务了,觉得好累。”她轻忽忽说道“我帮他找到了小鱼,他可感谢我了。”
“我女朋友也太棒了,”陆晅不多问,只勾唇提议“那我们去吃东西,补充能量。”
“好”
他们并排走出寺门,傍晚没有风,斜阳赤霞,万木俱静。
两人一同驻足。
因为寺内传出钟鸣,那么辽阔,又那么安详,仿佛有一个沉厚的灵魂启程远行,他愈行愈远,每一步都浩渺而坚实,载满无我佛性与人世重量。
陆晅下意识看了眼腕表,是整点。
玄微回眸,又转过头来,心中似有了然,没说话,只悄然拉紧陆晅的手。
世界浸于橘光。
翌日早餐时分,陆晅在本地微博推送里看到了空弥圆寂的消息,评论一眼刷过去,都是香客的惋惜与缅怀,还有家乡人的感激。
他停下喝牛奶的手,看了眼玄微,没说话。
玄微注意到他眼神“怎么了”
陆晅不准备瞒她“空弥圆寂了,就昨天。”
玄微点了下头“我知道。”
“你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你在小瞧我吗”
“好好好,”陆晅笑着投降,夹起煎蛋塞她嘴里“你最厉害了,无事不通无所不能,三界有你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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