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1 / 2)
承嘉十六年,才一开春,原州就热闹得不像话。
尤其州府所在的邺城,码头驿馆、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歌舞伎坊,凡是人多的地方就有各路消息满天飞。
二月初,帝师成汝前来原州走马上任,接替年时已高的章老执掌原州学政司,暂定任期五年。
哪怕是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光听“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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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宗恶行人证物证确凿,田岭和那七名田氏长老做为主犯做为首恶,在惊蛰次日就被斩于京中闹市。
另有过百名从犯,三法司根据其涉案程度不同,依律做出了没籍、流放、牢狱、苦役等不同惩处。
承嘉帝特许雍丘县的田氏祖宅仍归原主,对田岭案不涉事、不知情的田氏族人免受株连,但褫夺一切荣封、赐爵,悉数削为平民,并罚没田氏族产三中之二归于原州府库。
并钦定田岭之子田岳为继任族长,全责约束田氏族人言行。
几日后,当田岭案还在被原州人热议,承嘉帝对霍奉卿的封赏圣旨也到了。
圣谕敕封原州州牧府留府长史霍奉卿为散侯,五等爵,封号平,递降世袭;允蓄府兵三千;以原州集滢县八千户为食邑,并赐槐陵北山以东。
因霍奉卿身负州府要职,不宜久离原州,圣谕特许不必进京谢恩。
按大缙皇律,属“贵族”之列的封爵共有九等。五等散侯,这看起来似乎不高不低。
可邺城官场所有人心中都门儿清
放眼整个大缙,无祖荫、非军功,却能以平民之身跃升贵族之列,得封五等及以上封爵者,从承嘉帝的祖父在位末期至今,一百多年间,举国加起来都没超过五十人
原州人震撼了。集滢霍家乐疯了。邺城霍宅的门槛都被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人踏破。
关于议婚的事,说来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云知意在冬日里就已经给自家祖母去了信,
祖母也回信说定,安排在开春后由她二姑姑西南大将军云昤前来原州,代表云氏与霍家商议婚事。
但云昤随后来信,称自己有事需延期启程,到原州的日期不定。
眼见着到了三月下旬,却还不见云昤踪影。
虽然云知意将祖母的亲笔回信给霍奉卿看过,但他等得坐立不安,总疑心云昤还没到原州,会不会是因为云知意不想成婚,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于是他就各种手段轮番上阵,缠得云知意好气又好笑。
三月廿五黄昏。
马车才在云氏祖宅门口停下,云知意便气冲冲撩起车帘,径自跃下。动作之敏捷,让坐在车辕上的婢女小梅来不及伸手去扶。
随即,霍奉卿也跟着下来了。
他长腿一迈,不疾不徐跟上云知意,薄唇微扬,眸底却盛了点“誓死不退步”的坚决。
云知意脚步又急又重,跨过门槛后,倏地止步回头,使劲挥开那只试图来牵自己的衣袖的手。
原州春日昼夜温差大,这个动作之下,她的衣袂挥起沁凉暮风,使霍奉卿微一激灵,顿感料峭扑面。
“你故意的是不是旬会上不管我提什么,你都给我歪理驳回”云知意怒道,“抬杠是吧那么喜欢抬杠,怎不跟着薛如怀去办疏浚滢江那桩差事工务署正说缺抬杠工呢”
她今日是真被气到了。
此刻不但两颊燃红,连眉心的云纹金箔都反射着夕阳金晖,散发着刺目的杀气。
霍奉卿略偏了偏头,眨眼躲了躲那凌厉的微光“如今田家正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你要重新启用田岳,民意定会对你有所议论,州府内部也会有人向你施压。”
“行,田岳这事,你主要是顾虑我。虽是私心,好歹算个理由。”
云知意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和他再谈一次。
“田岳毕竟曾在多地县府辗转历练数年,在很多事务的具体执行上,目前钱粮署大多数在职官员都不如他。我既敢用他,就敢担旁人那些疑虑和非议。”
她字字铿锵,纤细的身影被夕阳勾勒出金边,整个人透着一种让人汗颜的傲然坚定。
霍奉卿望着她沉默片刻后,绷着脸仿佛在忍笑“好。若你答应成婚,那三日后重议你这提案时,我就不再说话。”
“滚哪里是我不答应成婚都说了我没暗中做手脚”云知意好气又好笑地嗤声,白了他一眼。
“别胡闹了。那蔺家盐引的事,你做精做怪的,不会也是故意气我的吧”
“那倒不是,”霍奉卿抿了抿唇,“这事我与你的考量有所不同。”
因为田岭倒台,盐业司需重新分配各家盐商的准持盐引份额。
去年春末夏初时,为了顺利推行均田革新,云知意来回斡旋于田岭和蔺家之间,最终为蔺家要出一个为期五年的加持盐引补偿。
开春后,云知意和盐业司反复磋商,最终决定还是该按之前对蔺家的承诺执行。
可在今日旬会合议上,霍奉卿代表州牧府一口否决了这个事,并暗示好几个司衙共同反对。
“就算这事之前是田岭拍板的,就算田岭在拍板时有他的私心,但这事对原州顺利实施均田革新确实起了作用。最初就是因为这个好处,蔺老爷子才肯站出来带头响应,还出面帮忙说服各家家主,之后我与各家的谈判才那么顺利。”
云知意两手一摊,试图与他讲道理。
“你看看允州,去年为均田革新的事闹得血流成河;再看看咱们原州,风平浪静就推行下去了。所以,不管这份额是不是田岭定的,于情于理都该按约定将这份补偿落实给蔺家。对吗”
霍奉卿摇了摇头,还是坚持己见“此时已彼一时。”
“彼你个鬼的一时”云知意再度火起,说话也顾不得文雅了,“这事我在当时是上报了州牧府的,盛敬侑亲自盖章落了印如今因为田岭倒台就朝令夕改,州府还要不要点信用和脸面了”
其实霍奉卿知道,云知意说的道理没错。但他的顾虑与考量也不是全无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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