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1 / 2)
事实证明,小少年霍奉安的记性大约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好。
云知意等到了两天都没等到霍奉卿,倒是等来了最初安排这两日休沐时要等的人。
休沐第一日来的事淮南积善堂主事,领着两个孩子。
两年前,云知意暗中从临川请来邱祈祯帮忙,自槐陵北山的神棍们手中救出一批孩子,其中有几十个不愿再回自家的,便被送去了云氏在庆州、淮南两地的积善堂。
这两个孩子便出自其中。
两个孩子年岁相近,约莫十三四,个头看起来却矮小得不符合年纪。其中一个天生跛足,另一个则右掌残缺。
虽早就写信向云知意禀报过详情,但淮南积善堂的管事琴姐还是走到她身边,附耳低声,再度解释了这两个孩子的情况。
“他们早前都是父母亡故后被亲戚收养的,因为身体先天有残缺,便被亲戚献祭给了槐陵北山里的神棍去换钱。”
当初邱祈祯带人共救出百多个孩子,其中有些却不愿回家。
因为他们年幼失怙、寄人篱下,自小就过得苦,很清楚就算回去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他们害怕回去后会遭受又一次的抛弃,宁愿选择跟着陌生的邱祈祯,宁愿被送到陌生远地的积善堂。
云知意有些心疼,便叫人拿了茶果点心来,让两个孩子边吃边答话。
大约是当年在神棍手中受过什么摧残,两个孩子的脑子明显有些慢,对当初在北山时的记忆也并不清晰,有时会前言不搭后语,着急起来甚至语不成句,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但云知意对他们保持了高度的耐心,认真聆听的同时,还用枣心笔飞快地在纸上记下他们前言不搭后语的每句话。
待到云知意问完话,命人带他俩下去沐浴休息后,琴姐才无奈苦笑“他们那批孩子大都如此,堂中的大夫这两年一直在为他们施针用药,这两个已算情况好转许多的。”
云知意双手撑着额头,垂眸看着面前写满字词的纸,苦涩笑笑“可惜,那次邱祈祯进北山一心救人,那些神棍的余党逃了不少。”
而她自己,也因为答应了不破坏霍奉卿和盛敬侑的大局,最终放弃深查槐陵“打娘娘庙”的事。
如今两年过去,只能期盼这期间那帮神棍尚未恢复元气,不曾卷土重来。
否则,不知又有多少孩子正在经受煎熬。
休沐的第二日是个雨天,一大早,琴姐就带着两个孩子向云知意辞行,往南河渡码头去乘船回淮南。
云知意恹恹坐在书房,看着纸上记着的那两个孩子的话,冥思苦想一上午。
吃过午饭后,她小憩了半个时辰,才起身没一会儿,便有人来通秉,说宿子约来了。
云知意倒也不惊讶,她最初安排在这两天休沐,本就是算好日子在等那两个孩子和宿子约。
于是她吩咐人在后山风荷园的亭中摆了茶果点心,就着残荷听雨声,煮茶叙话。
落座后,云知意道“令尊令堂可还安好子碧近来又在忙什么”
她和宿子约已许久未见,平日里虽用飞鸽传书保持通联,但消息纸大小有限,宿子约每次都尽量只写云知意可能用得上的消息,不会提及太多琐事。
宿子约笑答“多谢大小姐挂心,我父母除了比从前忙些,别的都还好。”
自从宿子约做起了消息买卖,家中都觉比从前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好,于是便舍了从前的危险营生,合力帮衬他。
“子碧打小跟着父亲和我习武,书读得太少。如今家中改做斯文生意,她便进了一家私学。不过她比大多数同窗都年长许多,整天都在抱怨自己记性不如人。”
听说宿子碧去进学了,云知意真挺为她高兴的“反正你们一家也不会逼她进京考状元,能学多少是多少就好了啊。”
“可不就是这个理”宿子约笑笑,话归正题,“对了大小姐,之前我在临川与邱祈祯见了一面,他随口说了点当初在槐陵北山救那些孩子的细节,我感觉有些东西或许你会想知道。还有,你让我派人在沅城查的事,也有点眉目了。”
云知意收起闲叙神情“正好我昨日见了其中两个孩子,你讲讲邱祈祯是怎么说的,我好比对。”
说话间,小炉上的茶壶咕噜噜冒起了雾白热气,茶壶盖被顶得哐啷作响。
宿子约拎起小茶壶,先为云知意面前的茶盏斟上,口中道“他说,当时找到那一百多个孩子的地方,是两个相邻的山洞,洞外有将近三十人看守,都是练家子。”
云知意端起茶盏,眼神紧紧攫着宿子约的脸“同一批孩子,分两个山洞安置”
“对,邱祈祯也说这一点很古怪。就他所见,两个山洞都不小,容纳百多个孩子绰绰有余,”宿子约迎上云知意的目光,“我与他讨论许久,怀疑是因为每个山洞的孩子用途不同。”
云知意咬了咬牙,凝眉道“他看出两边各是什么用途了吗”
宿子约遗憾地摇摇头“那时仓促,怕拖久了要将槐陵县的治安吏也卷进来混战,他救了人便撤,没来得及细究。匆忙中只记得其中一个山洞的孩子大都肢体有缺,另一个山洞里的孩子就四肢健全。但两边的孩子眼神都不太清明,有些还发着高热,身上有古怪花香,但香气却不止一种。”
“花香这事对上了,”云知意深吸一口气,“昨日那两个孩子也提过,当初在北山,时常有人用花煮汤给他们喝。花汤有时是甜的,有时是苦的,偶尔还会是辛辣的。不是每天喝,每次喝完后就会有人在他们旁边守一夜”
可惜那两个孩子的记忆模糊又零碎,并不记得自己喝下“花汤”后发生的事,也说不清楚喝了那些汤后自己是什么感觉。
宿子约瞳孔一震“大小姐,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拿他们试药”
云知意也有此揣测,但她不大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是试药有根据吗”
“倒没什么根据,”宿子约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我只是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随叔父在江湖历练时,曾到过允州。恰逢那时允州官府公审一桩巫医害命案,主犯就是用活人试药,导致数人殒命、几十人疯癫痴傻。”
关于槐陵北山的事,两人将各自所知的都说了,一番琢磨后,始终猜不透四肢健全的那部分孩子是被做什么用途的。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只能推测出一条有用的信息身体残缺的那部分孩子大概是被人用去试药。
至于试什么药、那些药有什么目的和效用,这就有待再查了。
宿子约道“我在槐陵有暗桩的,若探听到什么新消息,定会立刻传到你这里。”
“好。县城里那个打娘娘庙也盯着些,那庙和北山脱不了干系,”云知意冷哼一声,又叮嘱道,“但你也要让你的人谨慎些,不要冒进,更不要突兀硬闯北山。”
“大小姐是怕打草惊蛇”
“一方面是怕打草惊蛇,”云知意抿了一口茶,接着道,“另一方面,你的人也不要轻易涉险,毕竟谁也说不清楚那帮神棍手里有什么药。”
宿子约点头应下。
“槐陵的事就先这样。你方才说,我让你在沅城查的事,有眉目了”云知意拿起一块薄荷糕,掰下一角放进嘴里。
她早前传讯宿子约,让他查一查田家在沅城的生意是谁在主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田家除了经常去沅城采买海盐外,明面上并没有别的生意。但主事掌柜是个年近四旬的女子。”
宿子约也拿了块薄荷糕,却是豪迈地一口咬下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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