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请长缨24(1 / 2)
自大魏帝周昱卧床不起以来,最初太子与二皇子还收敛些,可当眼看着病情不见好转,反而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心思就更加活络起来,原本暗地中的勾心斗角更是直接登上了明面上来。
虽然不知道太子与二皇子的具体意图如何,但两人的想法,大抵是可以猜到的。
太子周辰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若大魏帝周昱病情始终不见好转,甚至加重之下,真的到了那一步,即使没有圣旨,有着朝臣的支撑,也能顺利继承大统。
而二皇子周朗,此刻想必心思矛盾,如若大魏帝周昱病情转好,见他一片孝心侍奉于身前,不知对于太子的想法是否会有转变。若是真正到了最坏的情况,大魏帝周昱的身子支撑不住,而又没有留下圣旨,他也只能奋力一搏了,成王败寇,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
尽管宫里有意隐瞒消息,但事发突然,消息终究是传了出去。
一个月之前,民间还处处的讨论着永宁郡主被押下大狱一事,半年前只差被吹捧到天上去的重臣如今被下了大狱,加上洛颜本身的话题度,小道消息也是不断,而那些传言中的罪名,百姓的心里也是不认的,大胜匈奴之景历历在目,而五年前的事件也被不少人从记忆之中翻出来,当年的前任镇北侯洛云鸿战死之后,甚至还有人上书给了个带兵守城不利,主帅失责的名头,还欲治罪这已死之人。
正如古语有言,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的这位大魏帝,过河拆桥,得鱼忘笙之事,干的可真熟练。
京中守卫愈发严格,皇后朱氏与淑妃苏氏等人也是轮换着侍疾于大魏帝的身侧,喂药等事还是需要他们去做的,三皇子腿脚稍有不便,每日去探上一探,待不了多久就回到寝宫,诵经祈福。
四皇子周靖则发动他身为一介商人的力量,花费重金遍请各地名医,即使知道有些江湖郎中可能是徒有虚名,也仍然抱有希望。
寝宫之中。
大魏帝周昱醒来喝过药后,再度沉沉睡去。
淑妃与景阳则守在床边,连棋公公也在此。
“看来四哥请的这位名医,还是有些本事的,父皇许久没有睡得这般好了。”
景阳小声地说着,淑妃轻轻点头,略显疲惫。
屋内燃着龙涎香,陛下燃此香助眠多年,淑妃着实闻得腻歪了。
陛下突然病倒,瞬间没了主事的人,而皇后朱氏作为二皇子的亲生母亲,她如果一人在此,太子又怎么可能放心,请后宫中三品以上嫔妃轮番侍奉,不可独一人守于床边。
淑妃这些时日也是心力交瘁,身上的宫装也是皱皱巴巴的,这些天,除了皇后之外,她与德妃贤妃各带一名低位嫔妃,守在床边,时时刻刻盯着,精神紧绷得很。
“嗬,嗬。”
大魏帝周昱突然费劲的喘息,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
额头上冒出虚汗,
“朕乃天下之主,洛兄,你若是早早交出兵权,朕也不必害了你女儿,便是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又如何?”
即使是梦中,仍然色厉内荏。
“嗬,嗬”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双手虚张,想要抓住着什么,却又无力的垂下。
此言一出,景阳与淑妃俱是愣住了,这梦中之人是谁已经毫无疑问,而这梦中吐露出来的真言心声,更是令人惊骇。
景阳有心想要继续听下去,父皇这一句梦话,已经让她的心已经是乱作一团。
“陛下,陛下。”淑妃却是起身抓住大魏帝周昱的手,连唤了几声,意欲唤醒他。
在这深宫之中,莫问朝事,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更久。
连着唤了数声,大魏帝周昱似做挣扎,终于在噩梦中惊醒。
淑妃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来,他仍然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口喘着气。
她垂下眼帘,接着以巾帕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大魏帝周昱的中衣也被汗水浸透了。
景阳倒了一杯茶水过来,一声不吭递给了父皇,看见父皇接过茶杯的手仍然有些颤抖。
“连棋,伺候朕更衣,淑妃你带着佳儿下去吧。”
大魏帝周昱抬抬手,淑妃与佳儿行礼退下。
出了寝宫的里间,见二人走出来,太子焦急地迎上来,“淑妃娘娘,佳儿妹妹,父皇可是醒了?”
“陛下已是醒了,正在更衣,想必要不了多久便可召见诸位了,本宫有些失礼了,先与景阳回宫。”淑妃对着太子点了点头,后边的话则是说给几位待在外间的朝中重臣说的。
她施施然带着景阳走了出去,一路沉默。
直到回了寝宫,母女这才说起了小话。
“母妃,连棋公公会将父皇的梦话告知他吗?”
淑妃轻抚手指上的蔻丹,淡淡道:“不必担心,连棋是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而此刻的寝宫之内,连棋正侍奉这大魏帝周昱更衣,先净了一遍身,又换了身里衣,一边伺候着,一边向陛下汇报入睡的这段时间最新的动向。
大魏帝周昱听着,不时回应一声,此刻他的脑袋还是十分昏沉,身子也极不爽利,走步都沉重的很,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身体是自己可以感知到的变差,连带着隐藏的病痛一并爆发出来,饶是自己并不甘心,但也无力回天。
自己心中的大业还没有完成,怎的便落得如此地步了。
“咳咳,咳咳”又是一阵急咳,老皇帝在连棋的搀扶之下又回到了床榻上。
“太子他们几个如何了?”他问道。
“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外间,二殿下也始终在此侍候您,三殿下腿脚不便,这段时日每日来看上陛下一次,剩下的时间都居于寝宫茹素,诵经祈福,四殿下忙里忙外地,四处请民间名医前来,五殿下非要再此守着,昏过去一次,被太子殿下送回宫中休养了。”
连棋公公替老皇帝掖好被角,小声答道。
“咳咳,都是有孝心的,别让老三过来了,本来身子就不好,再过了病气给他,老四爱钻这小道,就随他去吧,老五那孩子,朕注意到他时,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连棋默立在旁,他知道,此刻不需要他的回应,陛下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倾听他讲述的对象。
“连棋,给朕拿面铜镜过来。”
铜镜持于手上,映照着灰白的头发。
大魏帝周昱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终于意识到,自己老了,真的老了。
隐于发间的苍白发丝,愈发无力的身体,面貌也与年轻之时相差甚远。
人老了,就爱回忆从前。
“连棋,你可知我当初为何挑了你。”
“奴才不知。”
“当初带到我面前的一众宫人,只有你,是因为我见过你被罚,即使被罚,也一句不吭,默默做活。”
“我自出生便不受父皇宠爱,即使是中宫嫡子,长到了十岁,先皇也没有把我册封为太子的打算。齐贵妃在后宫中称霸,先皇独宠她一人,连我母后也要避其锋芒,更可笑的是,齐贵妃不过是一介民女村妇,令先皇神魂颠倒,甚至要立她的孩子为太子,可笑的是,她生不出孩子。”
“她生不出孩子,便也不让人生,自齐贵妃入了后宫之后,先帝再无新生子嗣,我有母后护持,见了她也要绕道走,安王那几个却凑上去,齐贵妃便选了个最听话的盛王放在手里。”说道这里,他讥讽地笑着。
“先皇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重疾之时也信不过别人,只让齐贵妃一人守着,朝中请立太子的呼声极高,先皇玩得一手好制衡,今日夸赞老二,明日赏赐老四,朕与盛王在母后与齐贵妃的支撑之下分庭抗礼,迟迟不明确太子的人选。。”
“先皇走后,齐贵妃自尽随之而去,没了齐贵妃的支撑,盛王只是个软柿子罢了,朕登上大宝,龙袍加身的那一刻便想着,我成了天子,定不会让我的孩子如同曾经的自己一般,等登基大典完毕,就册封了皇后与太子。”
“可不知何时起,看着太子的心性不定,功课也不能让人满意,老二天资聪颖,似乎更有朕的风范,便朕亲自教导起老二,也放纵了她们母子。朕似乎领会到了先皇当初如此做的想法,太子也好,皇子也罢,朕一日未死,便是这天下的主人,朝臣们早早向太子示好,更是惹得我不耐烦,干脆把老二扶起来,朕的心思,由你们猜去吧。”
“二十年前他们二人兄友弟恭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成了这副剑拔弩张,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样子,连棋,你说这都是朕的错吗?”
连棋公公的头低的更深了,没有回答老皇帝的话。
“咳咳,嗬。”老皇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嗽一下,身子也大幅度的晃动起来,只觉得全身的每一寸地方都在疼。
“罢了,让太子他们都回去吧,叫平西侯,左丞相他们几人过来。”
第二日,搁置数日的朝会恢复正常,朝臣们也在暗中打量陛下的面色,也不知这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大魏帝周昱高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众位卿家的奏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秦飞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爱卿有何事禀报?”
“启禀陛下,永宁郡主洛颜已被押于刑部大牢一月有余,不知陛下有何指示?”
秦飞这话提醒了老皇帝几件事,他梦中之景历历在目,而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天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她。
若不是那日洛颜在金銮殿上的声声控诉与质问,老皇帝也不会接连噩梦,夜不能寐,引发接连的病症,身子衰败至此。
“此事日后再议。”老皇帝只说了这一句,秦飞自讨个没趣。
退朝之后,京兆府尹崔弘来到秦飞身边,使了个眼色,秦飞会意随其上了马车。
马车轮滚动,京兆府尹崔弘再度与秦飞提前半年之前的那桩刺客案。
“自去岁秋日的赏菊宴之后,郡主便回了镇北,刺客案也不了了之,但崔弘难以安心,便排了人始终盯着,各种消息皆不放过,如今,也算是有了些微收获。还请秦大人随我回府再谈。”
京兆府中,已经有人先行一步在此等候。
“叶侯爷?”看到这人,秦飞也是一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掌管京中禁军的武安侯叶昊。
“秦大人不必忧心,叶侯爷亦是受鄙人之邀前来的。”京兆府尹崔弘安抚了秦飞一句。
“近些日子,京城似乎来了不少生面孔,这个时节,接连几家胡商入京,很是古怪。”
崔弘率先开口,讲了一下手下发现的怪事。
“因着陛下如今的身子,数日未去京畿大营,昨日去了,也觉得军营之中气氛有些古怪,几位副将在一起闲谈,见了我又马上分开,既非训练时间,便是闲谈又有什么可避着我的,咄咄怪事,不由让人多想。”
紧接着京兆府尹崔弘开口说道:“并非崔弘多事,近日发现,当初刺客案藏匿刻印镇北侯府兵器的那处宅院主人,与平西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飞讶然,当初永宁郡主还与他们两人猜测,那刺客案确实给郡主带来一些麻烦,还以为只是障眼法,如今看来,那时候真是平西侯想要对永宁郡主下手?
“崔大人,消息可是属实无误?”秦飞肃起了脸。
“我那几位下属探查多日,中间的曲折不再细说,但确实如此无误,老夫也不必平白构陷平西侯。”崔弘语气肯定。
“如此说来,便说得通了。”武安侯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
“侯爷这是何意?”两人齐齐看向他。
“前些时日,我儿叶瑾与景阳公主去刑部探望了几次永宁郡主,郡主以炭笔写了几封家书托我儿带出,其中一封却指向给我,颇为让老夫意外。”
“信中提及,平西侯年少之时,极为洁身自好,从不去花间柳巷,一介武家子弟却热衷参与诗会花会文会,但成婚后却开始寻花问柳,妻妾成群,家事不净,连陛下让其嫡子去做二皇子伴读都没有答应。他曾英雄救美,与一貌美小姐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家世也是相当,只差告知父母上门提亲了。”
“当年的那位小姐,正是如今的当朝皇后,朱青韵。”
洛颜那日在刑部大牢之中,意外的得到了这个秘密,也是惊骇半天,如果,再大胆的想上一想,很多事情就更能解释清楚了。
这…这,今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一个比一个劲爆,炸的人都晕晕乎乎的。
而眼下,三人能够信任的人不多,细细商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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