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其实每一个结局亦是开端,只是当时的我们并不知情。”
杨雨棉从电脑前起身,回到卧室里拿了一件羽绒背心穿上,在这个西南最大的城市里,深秋时节寒意逼人。杨雨棉走到厨房把电热水壶加了半壶水,按下加热键,把星巴克马克杯里喝剩的茶叶倒在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用魔力擦把杯壁上的一点茶渍擦掉,然后放了一条麦斯威尔的特浓3in1,转身走回到电脑前坐下,然后在魔兽世界的游戏对话框里看到有人发了这句话。
“神经病,什么结局?什么开端?”杨雨棉塞了一根烟到嘴里,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到桌面搜寻打火机。
“你看我用的这个技能可以回血。”屏幕上一个女亡灵牧师放了一个全屏闪耀的技能,又在id相濡以沫的男亡灵法师身边蹦了两下。
“嗯,等下我把怪冰住,你就先用这个技能,这样怪物的经验和物品就都是你的了。”杨雨棉终于找到了打火机。
游戏里的女亡灵牧师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跳起了舞。
“准备开始。”香烟燃了四分之一,正好抖掉第一次烟灰。
“砰-砰-砰”
“有人敲门,等一下。”看到女亡灵牧师召唤出了骷髅战马,男亡灵法师连忙打字说。
“稍等,来了。”杨雨棉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去开门,转椅在他身后转了半圈。
门开了,原来是物管负责水电收费登记的大叔。
“你在家啊,楼下说你们厕所有点漏水,上来看一下。”物管大叔空着手,指了指背后的一个男子。
“怎么可能呢?我们才做了放水几天啊,又漏水?”杨雨棉一边开门让他们进来,一边嘟囔着。
“就是有点漏水,所以才上来看一下。”物管继续说着,领着另一个男人走进房间。
杨雨棉坐回椅子里,看了一眼屏幕。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厚夹克,理了一个平头,双手什么也没有拿,进来看了看杨雨棉,又打量了一下客厅,并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物管大叔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出来说:“没什么事,那我们先走了。”
杨雨棉欠了欠身,瞄了一眼屏幕上还在继续跳舞的女亡灵法师,说:“好的。那不送了,有事再来问我。”
“你留个电话吧,我到时候打电话给你。”那个男人突然开口要求到。
“电话就不用了吧,你随时上来就是了。”杨雨棉不想离开电脑桌。
“来,留一个吧,方便。”物管大叔也帮腔说。
“好吧。”杨雨棉起身在鞋柜上找了一支笔,在一张水电维修的卡片背后写下电话号码递给那个男人。
“把你的名字也写一下吧。”那个男人提出的要求让杨雨棉觉得奇怪,但还是随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再次递了过去。
那个男人拿着卡片念到:“杨雨棉,是你吗?”
“是的。”杨雨棉一边把笔放回原处,一边无心的答到。
“嗯,好的,那我们先走了。”那个男人示意物管大叔和他一起退出了房间,杨雨棉上前把门关上,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想着电脑上还在等他的游戏同伴,就快步走回到电脑前坐了下来。
“我回来了。”杨雨棉飞快的在电脑上打着字。“刚才是物管的人来,说是我家的厕所和厨房有点漏水,就带楼下的业主上来检查一下,没什么事。”
女亡灵牧师没有说话,还在跳着舞。
“你人呢?”杨雨棉估计同伴也没在电脑前面,于是把手里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打算趁这个机会把咖啡泡上,因为5分钟之前就听到开水壶烧开后加热键跳起来的声音了。
“砰-砰-砰”敲门声又响起来。
正准备要走向厨房的杨雨棉转身走向门口,再次拉开锁推开房门。
门口站着三个男人,最前面的就是刚才说自己是楼下业主的男人,他在门口用右手握着门框,他身后的一个男人个子有一米八几,穿着一件浅色的夹克,也是短头发,斜背着一个牛津布包,鼓鼓的好像装了不少的东西,在他们的背后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人,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背着一个双肩包。
“我们是汤州市警察。”高个子男人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本,打开向杨雨棉展示了一下,也不在乎他看清楚了没有又合上拿在手里。“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一边说着,那个冒充业主的男人拉开门,三个男人径直走了进房间。
杨雨棉心里一下明白了。终于来了。
杨雨棉想侧身让他们进来,但是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扶住他的肩膀,仿佛是熟络的朋友一般,揽住他一起向里走。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终于来了。”杨雨棉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把三个人让到客厅里。
杨雨棉习惯性的坐在二人沙发的边上,冒充业主的男人在他身边紧贴着他坐了下来,让他感觉到非常的别扭,而那个高个子则坐在旁边三人沙发的中间,大学生模样的人站在茶几旁边,三个人呈一个三角形把杨雨棉围在中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吧?”高个子首先发话。
“嗯,我知道的。之前我的银行卡被冻结了,我就觉得奇怪。”杨雨棉想吸一口烟,却又发现手指间空空的。“我这段时间就是在等你们来找我,所以我哪里也没有去。”
“那你卡里的钱是怎么回事?”高个子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时是帮一个朋友转一下帐,他说是他借给别人的钱,现在收回来,我就给了我的账户,当时他就叫我取给他现金,我去取了45万给他,再取就没现金了,后来晚上的时候才发现账户被冻结了。”杨雨棉讲到这里,决定起身去拿一支香烟。冒充业主的男人用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那个学生模样的人把电脑桌子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拿了过来。
“你知道这个钱是什么钱不?”
“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只是帮他收一下款。因为之前我也有帮别人收款。”
“你现在涉嫌违法了,我们已经监控你几天了,现在我们去附近派出所录个口供就可以了,你这是小事。这样吧,把他东西拿一下。”后面这句话好像是高个子对那个学生模样的人说的。
接着高个子指了一下冒充业主的那个人。“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警官,他是刁警官。”
“你把他身份证拿上,还有银行卡。”学生模样的人听张警官的话,走到电脑前把电脑桌上杨雨棉的钱包打开,抽出身份证和银行卡,又把键盘旁的手机拿了起来。
“嗯,那三个手机也拿上。”张警官继续说着。
四个人出了门,房门被刁警官关上了。
热水壶慢慢的冒出白色的雾气,旁边的咖啡杯里的咖啡末被杯壁上流下来的水滴湿了一个角,慢慢的变成深褐色,凝在杯底。
电脑荧幕上的女亡灵牧师突然蹦了一下,停止了跳舞,围着男亡灵法师又蹦又跳做着鬼脸,亡灵的面目似乎不需要什么表情就是鬼脸了,不知道游戏公司为什么要给亡灵也设计了鬼脸的动作表情。
男亡灵法师因为长时间没有键盘动作,慢慢的盘腿坐了下来,垂着头,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回应。
刁警官和张警官一左一右贴着杨雨棉下了楼,学生模样的警官扶了一下眼镜,在后面跟着。四个人出了小区,张警官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眼镜警官坐到副驾驶座上,两个警官把杨雨棉夹在后座中间,杨雨棉只能把脚放在中间隆起的地板上,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平衡不靠到两边的警官身上。
出租车转了一个小圈,来到了小区背后不到200米远的莲硅派出所,派出所的门口挂在一块牌子“莲硅派出所经侦大队”。
四人下了车进了院子来到派出所的接警台,台子里坐着一个穿警服的警官正在玩手机。张警官上前一步,掏出警官证,然后说:“我们是汤州汉江经侦的,你们的兄弟单位,需要借你们的审讯室用一下。”
“好的,里面有一个空着的。”坐在接警台里的警官接过张警官的证件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其他的四个人,收起手机站起来,领着他们向派出所里面的房间走去。
审讯室大约七八平方,四周的墙壁上贴着隔音瓦,当中一个审讯凳子,刁警官走上前去把一块像就餐板一样的木板掀开让杨雨棉坐了上去,又把那个板子合回来,板子上有一左一右两个铁环,每个铁环只在板面上露出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杨雨棉强做镇定,努力想保持端正坐着的样子,于是把自己的背挺直一些,却感觉到自己背后在冒汗,但是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放在木板上的手和板下的脚却是冰凉,感觉不到温度。杨雨棉用力的活动了一下手指,保持住头部的端正,颈后的肌肉开始觉得有点僵硬了。
审讯凳面对着的是一个并不大审讯台,台子上有一台电脑,而台子的旁边就是那扇进来的门。眼镜警官不急不忙的坐到台子最里面,然后打开背包开始往外掏笔记本电脑、充电器、手机、笔和本子,一下就把本来不大的台子上堆满了,刁警官挨着他坐了下来,正对着杨雨棉,然后把电脑的显示器稍微挪了挪,好让自己可以完整的看到杨雨棉,而张警官站在门口,一米八几的个子把整个门框塞的满满的,从杨雨棉坐着的角度基本上已经看不到房间外走廊的墙壁了。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亦或是更长的时间杨雨棉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对面的三个警官仿佛是在耐心的整理刚从nasa拿到的银河系星图。
终于,刁警官抬起头,看着杨雨棉说:“你们的速度还是挺快的,这么短时间就取了四十多万现金,你取现金不是限制每天五万以内吗?来,你再把事情经过讲一遍。”
“我这个朋友那天打电话给我,说有一笔欠账要收回来,借我的账户收一下款,我就答应了。”
“你的什么朋友?”
“以前打麻将认识的。”
“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网名。”杨雨棉感觉自己没什么底气,声音说的有点轻。
“你好好交代,这个事情本来就只是个小事情,你要是不老实交代,那就是大事情了。”刁警官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杨雨棉。
“把事情说清楚就放你回去了,你这样骗不了任何人的。”张警官也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叼在嘴里。
“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抵赖是没有用的。”刁警官把打火机递给张警官,杨雨棉手里拿着香烟,因为没有火,不知道应该放到嘴里还是继续拿在手上。
张警官点燃自己的香烟,把打火机在手指间旋转,盯着杨雨棉不再说话。
杨雨棉觉得自己的汗已经把卫衣下的t恤湿透了,反复回忆和确认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香烟在手指上轻微的抖动着。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刁警官,刁警官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冷冷的眼光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压在自己的肩头上,想到这里杨雨棉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又把视线移到一旁站着的张警官身上,因为他和张警官的距离太近,而张警官的身高太高了,他甚至需要有些费力的抬起头才能看到张警官的脸部表情。张警官吸着烟,那支烟刚点燃不久,烟头的火被张警官吸的越发亮了,仿佛烟灰都被燃尽,只剩下滚烫的烟火。旁边戴眼镜的警官还在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可是他在记录什么呢?我的态度,还是我刚才说的话,亦或是注明我什么都没有说?”杨雨棉的脑子里胡乱想着,感觉房间里的氧气似乎不够自己的脑细胞呼吸了。
“想到什么了吗?”张警官把香烟从嘴巴边拿开,吐出一个烟圈。
“我。。。”杨雨棉觉得自己的喉咙特别的干,有点后悔临走之前没有把那杯咖啡冲了,于是咽下一口唾沫,把香烟放到自己的嘴边,抬头向张警官示意点一下火。
张警官的打火机在手指间停顿下来,“啪嗒”火苗升起,打火机向杨雨棉伸过来。
烟草在火中滚卷起来,然后变成黑色,又被炙烤成白色的灰烬。
“我都告诉你们吧!”杨雨棉把这口烟吐出来,仿佛轻松了许多。香烟最大的作用就是缓解焦虑,除此之外百害而无一利,可是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就是缓解焦虑。
“我有一个朋友姓董,之前和我在同一个公司里工作,后来大家分开了,但是互相之间还是偶尔有联系,后来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问我最近在忙些什么?我就说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在帮朋友做做业务,收收款走走帐。他就问我有没有兴趣帮忙收点款,有好处费。我问他有多少好处费,他说很安全也很简单,大约一个点。我问他有多少量,他说几十到上百都有。我问他怎么操作,他说提供一个卡收了款然后转给他就可以了。”杨雨棉把手指间的烟灰抖了抖,正打算继续说,刁警官突然转头对眼镜警官说,“我们没有记录仪,用手机先录下来吧。”然后回过头对着杨雨棉说“等下,我们从头开始。”
眼镜警官拿出自己的手机,调成录像的模式用手举着,对着杨雨棉,刁警官则把笔记本电脑拉到自己面前开始记录,张警官则靠在审讯室的门上点上了另一支香烟。
“姓名?”刁警官一边问一边敲着键盘。
“杨雨棉。”
“出生日期?”
“1998年03月08日”
“身份证号码?”
“510108199803082777”杨雨棉一边背一边用手指数着。
“居住地址?”
“建设北路二段5号附18号”
“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传唤的?”
“我的银行账户被冻结了”
“为什么被冻结了?”
“因为我收了一笔不干净的钱。”
“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我有一个朋友姓董,之前和我在同一个公司。。”
“叫董什么?”刁警官打断杨雨棉的话问到。
“叫董阳闰,太阳的阳,闰年的闰。”
“有什么绰号吗?”
“没有,平时我都管他叫董爷”
“董爷?他多大年纪?”刁警官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杨雨棉。
“比我大几岁,好像是94年的。”
“那还叫董爷?”刁警官有些不信。
“大家都这么叫而已。”
“继续”刁警官低下头去继续敲键盘。
“我们在一个公司里工作过,后来大家离职了,偶尔通个电话联系一下。”
“电话里说些什么?”
“就是互相问一下最近的情况,有没有新的工作在做。”
“嗯,然后呢?他是怎么叫你帮他收款的?”
“那天他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帮忙收一下款,提供一个银行卡收了然后转给他就可以了。”
“给你多少好处费?”
“他说可以给我1个点,也就是百分之一。”
“你答应了?”
“是的,我说可以试试。”
“然后呢?”
“他就说叫我准备一下,过两天联系我。我也没太当一回事儿,但是还是预备了一张自己的工商银行的卡。10月22日中午13点过,他打电话给我,问我现在有没有卡可以收款,我问他有多少钱,他回答我说有差不多100万,我说可以,然后就把我的卡号发给他了,大约5分钟以后我收到一笔到账短信,提示我的账户里转进来1万块钱,跟着马上接到了他的电话,我确认收到了这笔钱,他说好的,马上还有钱到,然后他就挂了电话。很快我就连续收到四笔钱,分别是30万、30万、30万和8万,总共5笔99万。”
“说慢一点”刁警官飞快的敲击着笔记本键盘。张警官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杨雨棉,用打火机给他点上,趁着杨雨棉抽烟的时候,刁警官把刚才说的都记录了下来,抬头看着杨雨棉,说。“这些钱你是如何处理的?”
“他当时就打电话给我,叫我马上转账到一个叫辛磊的招商银行账户去,并且把账号发给了我。但是因为我当时没有带工行的口令卡,所以无法进行大额转账,我就给他说稍等一下,我现在打的回家去拿口令卡。然后他一直通话中催我尽快,直到我到家以后需要用手机转账才挂断电话。”杨雨棉越讲越平静,香烟的灰烬在尽头上堆积了有烟嘴那么长了。“我到家以后用手机转账发现当日限额只能转50万,超过50万要我到柜台去办理,于是我先转了50万,之后给董爷打电话,他叫我到柜台上去把剩下的50万取成现金,另加我1个点的好处费。于是我就拿着身份证和银行卡到附近的银行网点去取款,第一个网点取了10万,第二个网点取了15万,第二个网点取了20万。”
“取了之后呢?你是在什么地方交给他的?”
“取完之后我给他打电话,他问我在什么地方,我就告诉他我的位置,大约30分钟以后他坐另一个人的车过来把钱取走了,然后叫我明天把剩下的5万块取给他。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我的银行卡已经被冻结了,无法正常的转账和支付了。”
“你发现自己的卡被冻结了后怎么办的?”刁警官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向后推了一点点,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敲击着键盘。
“我就打电话问董爷,他说没事的,之前还有几张卡也被冻结了。然后他叫我晚一点再试试,我就在晚上22点和24点都试了,但是还是处于冻结状态。第二天一早我就约他来和我一起去了银行,在柜台上查询之后知道是被你们警方冻结了,当时我就觉得可能不对,但是董爷和另一个人告诉我说他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所以我一直没有去报警,而且我也不知道报警说什么。”杨雨棉发现自己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只剩下一截烟灰整齐的落在板上,像一条被烧毁的绳索。
“你知道这个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