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百日宴家门遭祸 …(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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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52年(南唐保大十年)秋,在南唐宣州境内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由于被害者在当地家资巨富,所以事发之后在宣州一带造成了极大的轰动。说起宣州有很多人可能并不了解,不过若提到敬亭山,情况则大不相同,两地相距虽然咫尺之遥,但是敬亭山上古迹繁多,历来文人墨客络绎不绝,由此使其声名远播人尽皆知。

惨案就发生在敬亭山下的许家庄,许家庄民风淳朴由来已久,庄主许云成乐善好施,是位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熟悉他的人有叫他许庄主的,也有人称他许员外的。

许家祖籍湖北襄州,祖上世代行医,家传的医术是有口皆碑,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遗憾的是到了许云成这一代,事情发生了改变,他自幼对医术就毫无兴致,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偷偷地从家里跑了出来,跟着村里的几个玩伴来到了宣州。刚开始时在一个杂货店里给人家当伙计,后来又到酒行里做学徒,当过货郎,开过绸缎庄,行行业业经过几十年的打拼,最后终于积攒下了万贯家资,成为了富甲一方的乡绅财主。似许家这种衣食无忧使奴唤婢的生活,在那个年代里有很多人是梦寐以求的,然而在许云成的心中却并不如意,膝下无子成了他最大的心结,所以平日里无论是在人前背后,他总是显得郁郁寡欢。古语说浮生若梦、世事无常,这句话一点儿不假。就在上一年的中秋之夜,许员外的夫人刘氏在睡梦之中,梦见了送子娘娘怀抱童男前来家中做客,一觉醒来便觉得腹中不适,于是次日请郎中问诊,把脉之后郎中告诉她已然已身怀六甲,刘氏闻言简直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直到那郎中把所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刘氏夫人才确信不疑。这突如其来的喜讯,顿时令许家上下喜庆起来,仆人们笑逐颜开奔走相告,都纷纷争着给员外和夫人道喜,许员外喜极之下大赏家仆。

刘氏夫人经过漫长的十月怀胎之苦,终于在三个月前的一天早上产下一名男婴,夫妻俩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的成长,许员外便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建’(取‘健’谐音之意),字叫‘长骄’。自打小许建降生之后,许府里每日酒宴不断,到处充满了笑语欢声。随着时光的流逝,转眼间孩子已经到了百天头上,恰好又时逢重阳佳节,许员外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的确是没少费心思,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广发请柬,要在府里边大宴亲朋好好地庆贺一番。要说到庆贺,自然就免不了里里外外的张罗,如此一来便忙坏了府里的老管家许安。

说起许安,他自幼就在许府为仆终身未娶,如今已近花甲之年,若论年纪他比许员外还要年长几岁,与许云成名为主仆实如手足,由于老管家平日里一向为人和善,因此许府里所有的人对他也极为敬重,今天是小主人百天的庆典,迎来送往的确实把老管家忙个不亦乐乎。

酒宴足足持续了一整天,直到酉时方散,看着众宾客都陆续地散去之后,许安才吩咐众家人开始收拾残席打扫庭院,众人闻声而动。经过里里外外的一通忙活,直到月上中天才收拾已毕,随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看到一切都收拾停当,许安又瞅了瞅员外书房里的灯光还在亮着,他迟疑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许员外由于高兴,今天虽说喝了不少的酒,但是此时依然倦意全无,他看许安推门进来急忙笑脸相迎,道过辛苦之后,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论起今天酒宴上的一些事情。闲聊了一阵之后,许安起身告退说要回房歇息,许员外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考虑到老管家的身体,他还是欣然应允了。许安推门欲出,就在他推开房门刚要往出迈脚的一瞬间,突然发现在斜对面,西厢房的屋顶上有几条黑影一闪而逝,这一突发的场景顿时令许安大惊失色,吓得他一哆嗦本能的退了回来。许员外见老管家面带惊慌,就知道是有事发生,他刚欲开口询问,许安连忙摇头示意,手指着窗外小声说道:

“员外,西厢房屋顶上有人。”

“啊?”许员外闻言同样也是大惊失色,他愣了一下,随即吩咐道:

“快去叫护院。”

“是”许安答应了一声,稳稳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二次推门而出。许安走后,许员外迅速熄灭了的灯烛,快步走到窗前用手轻轻抠破窗棂纸侧目向院中看去,此时的许家大院里静悄悄毫无动响,借着月光可以看出去多远,许云成观察了一会并没有见到任何异相,于是他便开始怀疑是老管家许安看花眼了,正当他疑惑之际许安去而复返,慌里慌张的推门而入小声说道:

“员外,那八个护院各个都已喝得酩酊大醉,久唤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这帮废物,关键时刻竟然毫无用处,真是一群酒囊饭袋。”许员外恨恨的跺脚说道,略一沉吟又出言问道:

“管家,刚才能不能是你看花眼了?”

许安摇头道:

“绝无可能,时才老奴看得真真切切,绝无花眼之说。”

许员外打了个“嗨”声说道:

“若果真如此,我许家今夜恐怕是要大祸临门了。”

许安皱了皱眉说道:

“不会吧,即便是有强人到访,说不定也都只是一些寻常草寇,大不了咱们破费点儿钱财,打发他们离开也就是了。”

许员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事情只怕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担心的是这些贼人并不只为了钱财而来”。

许安接道:

“难道他们又是为了那件东西?”

许员外点了点头说道:

“极有可能。”

许安见许员外面带惶恐,他只能好言安慰道:

“员外,事已至此担惊无用,也许事情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样糟糕,咱们只需熬过了今夜就会没事的,日后咱们再多请几名护院也就是了。退一万步讲,假如这些匪人真是另有所图,大不了咱们就把那件东西给他们,能保个平安比什么都强。”

许员外闻言摇头说道:

“不妥,老管家有所不知,对这些匪人来说,他们向来都毫无道义可讲,今天即使咱们真的把宝物甚至连同家产都给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放过咱们的,一定会杀人灭口的,为了以防万一,你先在此稍候片刻,待我前去通知夫人早做准备。”

说完,不待许安搭言,许员外转身进了里间的内室。听了员外之言,许安更是方寸大乱,正在他忧心之时,只听到院子里传来了阵阵衣袂带风之声,紧接着就听到有个沙哑的声音嚷道:

“许庄主,出来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相信你此刻已经猜出了我们的来意了吧?没错,我们今天就是为了你家的那件‘紫霞衫’而来,识相的你就快点把东西交出来,也免得伤及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否则的话可就休怪我等刀下无情了。”

此人的话音刚落,接着又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嚷道:

“姓许的,今天你不要指望任何人能前来救你,你府上的那几名狗屁护院已早被我们的人用药酒麻翻了,此时各个睡得像死猪一样,今天你无援可待,还是快把宝物交出来吧。”

说完一阵喋喋怪笑,其笑声如夜冢枭啼让人不寒而栗。面对众匪人的毫无忌惮,许员外主仆在屋内听得真真切切,此时此刻他们才如梦方醒,才明白那些护院为什么会各个烂醉如泥。许安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只见许员外点手让他入内宅说话,危急时刻许安顾不及礼数,只好快步入内,进屋后只见刘氏夫人怀中抱着孩子正站在门旁哭泣。触景伤情许安心如刀绞,还没待他开口说话,许云成压低声音说道:

“老管家,看来今夜咱许家恐怕是要大难临头了,如今你也看到了,这些匪人明目张胆来势汹汹,我想他们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为了能使许家留下一脉香烟,我想让你带着孩子从暗道中逃出去暂避一时,事后如果我与夫人能够平安便罢,如果一旦我们出事了,我希望你能带着建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将来待孩子懂事之后让他拜师学艺,也好为我家门雪恨。”

说罢许员外目中含泪,许安闻言心如刀绞,当即双膝一软跪在许员外夫妇的面前颤声说道:

“员外、夫人,此事万万使不得,老奴如今已是花甲之身,怎能担得起如此重托?再说即使非要有人离开,那也得是员外与夫人带着小主人先走,让老奴留下来应付这伙匪人,老奴我无妻无子无牵无挂,如今又是这般年纪怕者何来?”

许员外双目垂泪,他一边搀扶起许安一边说道:

“老管家休再多言,我意已决,生死关头还望老哥哥你能以大局为重勿再推脱,快快带上孩子赶紧离开”

说完,许员外朝着夫人挥了挥手。

许安见员外的态度坚决,知道事情已无更改,他不敢再拖延,急忙站起身形硬生生地从刘氏手中抱过了孩子,背好了许员外为他准备好的金银细软刚要转身出去,许云成又递给他一个红绸子小包,说道:

“把这件追命的东西也拿好,绝不能让它落入匪人之手。”

许安点了点头双手接过小包,他知道这小包里包的就是许家祖传的宝物紫霞衫。揣好了小包之后,许安抱着孩子随许员外来到了外间的书房,两个人合力推开了角落里的一个书柜,在书柜的后面就是许云成口中所说的暗道入口,暗道的出口设在五里外村口处,土地庙的神龛底下。这条暗道是许员外当年在建庄时聘请外地的工匠所修,为的就是防备万一,怕的是一旦家门遭险好有个抽身之路,没想到今天果真派上了用场。许安来到暗道的石门前,手扶着石门举步为艰,一时间老泪纵横哭着对许员外说道:

“庄主,请你与夫人宽心勿念,如果今夜咱许家真的遭劫不过,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我也会把小主人抚养成人,日后一定带他访师学艺以报今日之仇。”

许员外含泪点了点头,此时的他顾不得骨肉离别,狠下心来一把将许安推入了暗道,随即关闭了暗道机关。所谓的机关,说白了就是在暗道内,门口上方悬有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控制巨石的机关设在暗道的外侧,一旦机关关闭,巨石就会落下来将整个暗道堵死,再无开启之法。许安抱着孩子进入暗道后,顿时觉得阴风扑面可谓是寸步难行,直到这时他才想到自己由于匆忙忘了拿蜡烛。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想尽快适应一下周围黑暗的环境,摸了摸怀中酣睡的小主人和背上的包袱,才放下心来向前走去。由于漆黑一片,他只能用手摸着暗道的墙壁一步步前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才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暗道,等他登上高处回头看向许家庄时,只见许家庄已经是烈焰飞腾火光冲天,见此情景,许安心知许家一定凶多吉少,于是他跑下**,辨了辨方向,大路不敢走怕被匪人追赶,顺着一条山间小路向前奔去。此时在许安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的越远越好,急切之间他恨不能肋生双翅,拼着命的向前跑去。一直跑到了天光大亮,直到确信身后无人追赶时才止住了身形,在路边坐了下来,歇息了一阵,感觉着心中还不托底于是又起身继续前行,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上抱着孩子晓行夜住,一连走了半个多月。随着离许家庄越来越远,许安的心情也逐渐的平复下来。路上孩子饿了,他就到附近的村庄里找户人家喂上一口,然后再继续登程赶路,后来遇到一位好心的婆婆给许安出了个主意,婆婆让许安找了一些羊奶用皮囊装好贴怀揣着,这样不仅不用担心奶水过凉,路上一旦孩子饿了也能应急。许安依言而行,这个方法果然帮他解决了不少难题。

路上接连又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光,这一天的中午时分许安来到了湖北省荆门境内的一个去处,经人打听得知,该地名叫陶家堡,这是一处很大的集镇。看到一些有说有笑的行人,许安本以为这里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山村,可是他哪里晓得陶家堡这一带,由于山高皇帝远再加上连年的战争,早就匪盗横生,社会上治安非常糟糕,有很多绿林人士乘机啸聚山林各自为王,老百姓苦不堪言。

许安走进陶家堡之后,他本来想先找家客栈好好的睡上一觉缓解一下疲劳,连续几十天的奔波,对他这位花甲老人来说早已是精疲力尽。正在找寻客栈时,他偶然看到在西北街口处围着一大群人,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议论什么,由于距离较远根本听不清楚。于是他好奇心起,加快了脚步朝着人群走去,很快来到了且近,挤进人群只见在中间的空地上,跪着一位身着重孝的小女孩儿,女孩看年纪也就在十一二岁左右,生的眉清目秀十分俊俏,在女孩面前的地面上放着一张告示,许安细看得知,女孩原来是山东人氏,因为故地饥荒,此番是随着她的父亲前来本地投亲,不料寻亲不遇,其父又染病身亡,女孩想卖身葬父,以尽人子之道。许安看罢多时,又抬头瞅了瞅围观的众人,只见那些人各个神情冷漠,毫无半点怜悯之情,没有一个慷慨解囊的人。见此情景许安有些气愤,他没再多想,探手从背后的包袱中取出来一块足有五两重的雪花白银递到了那女孩的面前。许安的这一举动立刻令众人议论纷纷,要知道五两银子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有史料可查,在那个年月里一个普通的壮年劳力,一年的工钱也就是在四两银子左右,在有些贫穷落后的地方,二三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丫鬟。小女孩突然之间看到有人给她这么多的银子,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揉了揉眼睛又怯生生地看了看许安,并没敢伸手去接。许安见女孩胆怯,便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随后又把手中的银子向前递了递,直到此时小女孩才确信这银子果真是送给她的,女孩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口称恩公连连磕头,许安急忙俯身将女孩儿拉了起来,顺势将银子塞到了女孩儿的手里。就在这时,突然间从人群中窜出来两个酒气熏天的男子,两个人皆是青衣小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的高,胖的矮,都歪戴个帽子咧着怀,腆胸叠肚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个市井泼皮。此正是;人前露宝埋祸患,主仆逃亡又逢凶。预知后如何,下回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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