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芦渔光阴(2 / 2)

加入书签

天智收回杖,见双雄昏头转向还没站稳,于是把杖一横,来了个横杖登塔,跃到粘合儿后上空,一脚倒踢得他连翻几个跟头。查木达见此情景,吓得不敢出手,兀良合台心虚,一头冷汗。

粘合儿趔趄着爬起来,趁天智不防,偷偷抓了把泥土,忽然,对着兀良合台叫道:“将军,快看,江上有船。”天智扭头看江面,粘合儿趁机将泥土向天智劈头撒去,天智丢开杖急忙揉眼,粘合儿跳上前,对着天智的胸前连打十几拳,天智顺着江堤滚到了江中。江水滔滔,他瞬间被水浪卷去,无影无踪。

吃过午饭,李大江和李氏补了会渔网,到了后半晌,天气开始凉下来,但离天黑还有些时候,李大江想再去江边撒几网。扛着网刚走出院门,又回转身停下,想到庭芝兄弟三个半天都在读书,十分认真,很是高兴,怕累坏他们,便让他们陪自己到江上转转,也顺便搭把手。“庭芝,你们别读了,带上继先和世杰跟我下江打会鱼去。”

庭芝三个一听,乐得跳了起来,跟着李大江欢快地跑去,李氏嘱咐道:“你们就呆在船上,千万别下水。”

“知道了!”三兄弟跑着消失了,李氏笑着走进屋。

江面上一片肃杀,不见生气,干枯的芦苇不知疲倦地摇动着,芦荡中偶尔传来几声水鸟叫。庭芝三人私语,“咱们捉野鸭子去”,说着就要跑去。

李大江忙叫住他们,“干什么去,别乱跑,跟着我。”李大江把船锁解开,登上船,三兄弟怏怏地跟着上来。

庭芝指着江北岸对李大江道:“爹,咱们为什么不到对面去打鱼?我好想看看那边是什么样子。”

李大江一边撒网一边道:“那边在打仗,去了就回不来了。”忽然,回头问世杰,“世杰,你们那会子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遇到一个商船,我爹把所有的盘缠都给了他,他才让我们上船,就是因为没有盘缠了,爹和娘才饿死的。”世杰黯然伤神,李大江叹息一声。

今天或许走了背运,李大江连撒十几网,竟没有打出一条鱼,心想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脑袋一动,两眼一转,“要不去对面试试,反正这段日子管得又不严。”庭芝他们一听说要去江北岸,乐得在船上直蹦,李大江道:“再蹦船就翻了,快坐下来。”继先拉着庭芝和世杰蹲下,扶着船舷好奇地望着对面。

这两年,战事缓和,宋国也不再对过江的船只管束过严,江上时常有来往的商船,只要向码头的军官塞几包碎银,便能顺利过关。但一般的小渔船很少过江,为了打几条鱼,冒着江涛,没这个必要,除非有时实在打不到鱼,只能到对岸。江北岸没有险滩的地方水流比较缓,浅滩处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芦苇丛中滋生着数不尽的大鱼。当初,李大江正是来此打渔,才救得张忠南一家过江,才有现在的继先,然而这一切继先并不知道,当然,李大江也没打算告诉他。

船晃晃悠悠来到北岸,一头扎进芦苇丛中,这里不适合撒网,李大江用鱼叉来叉,庭芝他们也模仿着,一会叉鱼,一会泼水嬉戏。继先一不小心落入水中,吓得庭芝和世杰伸手抓捞,李大江丢下鱼叉,把继先从水中拖出来,继先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李大江把船停到江边,带继先他们下船。

“继先,来,把衣服脱下,在这儿晾一会。”李大江给继先脱掉湿衣服,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继先身上,嘱咐他们坐在岸上别动,又把继先的衣服搭在岸边大石头上,向船上走去,“我到那边再打几条,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李大江摇桨向不远处划去,庭芝和继先、世杰在岸边玩石子,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把继先的衣服吹向江边,挂在芦苇上。庭芝三人飞脚跑去,继先拿回衣服正要上岸,世杰指着江边芦苇丛中大喊:“大哥、二哥快看!那是什么?”

庭芝扭头一看,一团黄色的东西浮在江边,继先小心走上前查看,庭芝和世杰在后面屏气紧跟。靠近后,三人对视,庭芝蹲下身用手拨了下,竟是一个和尚,正是天智大师。三人吓得抱头往岸上狂奔。

继先对庭芝道:“那人淹死了吗?”

庭芝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死了吧。”

继先追问:“要是还没死呢?”

世杰看着继先,“二哥,要不咱们把他拉上来吧。”

于是三人又走到江边,把天智拉上岸。继先一摸,居然还没死,他们拼命把天智拖到江堤上。

江堤不远处有间破茅草屋,可能是从前的渔民遭战乱时留下来的。天智被拖到茅屋后放在地上,继先跑去江边喊李大江,“爹,爹…”但左右不见人影,便又回到茅屋中,“爹不知道去哪儿了。”

世杰很害怕,“那咱们怎么办?”

庭芝手足无措,“我也不知道”。突然,天智咳嗽了一声,三人一惊,高兴道:“醒了,他醒了。”

天智费力地睁开眼,“孩子,多谢你们救了我。”

李大江上岸后没有看到三人身影,以为出了什么事,四处高呼:“庭芝!继先!你们在哪里?世杰!在哪里?”继先听到喊叫,跑出屋外,“爹,我们在这儿,你快来,我们救了个人。”

李大江来到茅屋,庭芝指着天智,“我们刚才在水中救了他,他受伤了。”

天智艰难地喘着气,努力坐起来,一只手撑着地面,继先怕他倒下,蹲下扶住他的后背,“若不是三位小少年相救,老衲便丧命江中了。”

李大江看天智伤势不轻,便道:“咱们赶紧带他回家,找个大夫给他治伤。”于是李大江把天智背出茅屋,放到船上,几人划向江南岸。

天智在李家得到悉心照料,继先天天给他熬药,并亲自喂他喝药。半个月后,天智伤势基本痊愈,他对李家再三感谢,说有要紧事需上临安,李氏夫妇不便久留,便送其远去。

天智走出院门不远,继先追上来,天智停步,“孩子,多谢你照顾老衲,有事吗?”

继先把手中的一沓烙饼递给天智,“大师,我娘烙的,让我拿给你路上吃。”

天智感动地泪盈双眼,回望一下李家小院,蹲下身,把手中的杖放在地上,接过烙饼。然后又把烙饼放在石头上,拿起杖站起来,“孩子,少林武功从不外传,但你对我有大恩,传你一招半式也无碍。”

继先天真道:“大师要教我武功?可我不想学武。”

天智拉住继先,“我教你武功是要你保护自己和家人,不喜爱武功的好,免得以后惹是生非,老衲就教定你了,记着,一定要好好学,学会了才能保护好你爹娘和兄弟。”

继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天智抡出杖,向天一划,刷刷几杖,“孩子,这一招叫拨云望月。”然后握住杖反超,从下面挥斩,“这一招叫蒙头鸳鸯”。继先还未看真切,天智一杖向上挑起,左右两下挥动“这两招叫迎头冲天和开门见山”,然后又使了个玉女采桑和后拉破腹。天智演示完后收杖,“孩子,达摩杖共有六套四十八个招式,今天我只教你第一套六个招式,你若能练好,足够防身,都记着了吗?练一遍给我看看。”

继先拿起杖乱耍,不成招式,“大师,我都记着了,但是却打不出来。”

天智道:“无妨!达摩杖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你若肯日日勤修,反复演练,必然能成。”又嘱咐继先,“千万别给外人说我教你武功,也不要随意向人展示你的武功。”继先认真地点头,天智满意而笑,摸了下继先的头,捡起烙饼转身上路。

继先回到家中,李大江问他怎么去这么久,他说是天智走得快,追了很远才追到。继先按照天智的嘱咐,每日到院后小树林中练习一个时辰,李氏每每问起,他便掩饰说去玩。李氏纳闷,继先一向不爱玩,怎么突然日日出去玩,而且还不叫上庭芝和世杰,毕竟小孩子的那点心思大人也不会放在心上,继先一向又听话,李氏也没追问他太多。

史弥远病死后理宗亲政,理宗崇理学,凡被史弥远外放的理学名臣都重新调回京城。许多大臣为了献媚理宗,附庸理学,实则华而不实,墨守成规,思想偏执。

那日宫外传报,说蒙古使臣兀良合台求见,理宗召众臣升朝议事。兀良合台带着漠北双雄趾高气扬走进殿内,左右环顾下众臣,向理宗略略浅施一躬,轻蔑之态浮于形表。

理宗虽心中不满,但这些年也被蒙古打怕了,不想计较这些小事,“听说贵使此来是为宋蒙结好之事,不知是否为真?”

兀良合台取出国书,“有国书在此。蒙古一向欲与大宋结好,所以特派本将前来商谈此事。”

左丞相谢方叔道:“皇上,蒙古有举造福黎民,大宋理应早日与蒙古缔结和约,以免误解我大宋诚意。”

吏部尚书王应麟道:“恐怕蒙古的诚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前连年犯我国境,如何不谈结好之事,如今忙于西征才谈结好,这就是他们的诚意?”

程元凤道:“正是,蒙古狡诈,非礼仪之邦,一向不守诚信,不可轻信此言。”

兀良合台神色淡定,“两国战和,向来因时而定,因事而定,哪有长久和睦和永相交恶之事?说我蒙古无信,宋国可曾守信?当年宋国已与金国缔结和约,后来不也违背盟约攻打他们?本将此行,不为求两国万世永睦,但求眼下安定,难道两国息兵对宋国有害吗?”

理宗明知蒙古不怀好意,但兀良合台却言之有理,因此犹豫不定,想再听听朝臣的意见,“众位爱卿可对结好之事再议。”

谢方叔道:“皇上无需多疑,不管蒙古诚意如何,但息兵对大宋便是有益,百姓早已盼望安定,还是应允此事吧。”

赵葵也觉得目前不宜再战,不如趁此息兵,整顿军备,筹集粮饷。理宗见状,便让谢方叔与蒙古使臣兀良合台商谈和议之事。

赵葵下朝后刚到府门外,天智从一旁闪出,把赵葵吓了一跳,“你是?”

天智单手施了个礼,“赵将军,老衲乃少林僧人天智,见将军有大事报知。”

赵葵听说是少林高僧,心中顿生敬畏,连忙还礼,“大师请!咱们屋中相叙,不知大师有何事禀报?”二人边说边来到屋中。“大师请坐,来人,看茶!”

天智心头一下百感交集,稍微平复了下心情,“说来话长,那日本寺得知蒙古派使臣来临安假意结好,便赶来报信,不料在江北遇到蒙古使队,被其暗算,打入江中,后来得一渔家相救和照顾。老衲唯恐耽误大事,伤好后便火速赶来,怎奈我一世外之人,如何进得宫中?又听闻将军乃当朝英豪,正直忠义,所以在府门外等候,希望将军将此事禀明朝廷,以免中蒙古诡计。”

赵葵听后,起身向天智面前深一躬,“大师情义,赵某感佩万分,若天下之人皆如大师这般,大宋何惧蒙古?”,继而沉默片刻坐回去,“只是眼下连年征战,朝廷负担甚重,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若能暂时安定几年,稍作休整,将来才能积聚力量抵挡蒙古虎狼之口啊!”

天智道:“如此说来,朝廷是赞同和议了?”

“此计虽说被动,但对大宋来说也不无裨益,眼下只能如此了!”

天智微微点头,“希望朝廷能利用好时机。”

秋风吹尽,冬雪飞舞,冬去春来,春暖花开。转眼半年过去了,继先的达摩杖已有大进。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天气稍有暑热,有些鸟雀开始在房檐下筑巢。

那日李大江夫妇吃完饭在院中补鱼网,庭芝三兄弟围坐在石桌边看书,一只麻雀衔着草在屋檐下飞来飞去,叫个不停,庭芝拿着石子扔了几次也没用。李氏骂道:“哪来的麻雀,真是要作死,看我今天捅了你的窝。”说着便拿起棍,搬来椅子站上面去捅,却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继先跑过去扶起来,“娘,你没摔着吧?”

李氏起身打打尘土,“气死我了,我非把它给弄下来。”说着又要上椅子。

李大江放下手中的活,“你也真是的,一个大人跟麻雀较什么劲!”

李氏愤愤道,“我还不是看它影响孩子读书,不然,你以为我吃饱撑的。”

这时,麻雀又飞了过来,继先拿起棍向天一挥,正好打中鸟头,那麻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死死地。

李大江和李氏看着死鸟,目瞪口呆。庭芝跑过来惊奇地问:“继先,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功?”

继先支支吾吾,“没…没…我没学武功呀。”

庭芝指着地上的麻雀,“那你刚才怎么能打死飞着的麻雀?”

李大江走过来,“继先,哪里学的武功?”

继先不想瞒他们,但又不想违背天智的嘱咐,便解释道:“可能是凑巧了吧,我就拿着棍往上一打,正好被它撞上了。”

李大江似信非信。

“当家的,孩子天天在我们身边转悠,能有谁教他武功?肯定是你多想了。”李氏捡起死鸟扔到院外,“行啦行啦!干活去,继先,庭芝,你们也看书去吧。”

继先坐回来,世杰悄悄问他:“二哥,我觉得你会武功。”

继先低头没看他,“不会,看书吧,世杰。”

李大江走到墙边拿起网正要补,李氏轻轻打了李大江的肩,神秘兮兮,悄悄耳语,“当家的,我觉得继先这孩子有心事。”

“一个小孩子能有啥心事,你刚才还说我多想,我看你才是多想。”

李氏摇摇头自言自语:“反正我觉得这孩子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孩子都九岁了,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跟你说?干活干活!女人就是想得多。”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