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娃的家 (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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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娃家这几天,经常有村里婆娘,来劝说金娃他娘。这不,风明精的婆娘白布丁来了,她走进大北房,看见金娃娘头朝炕沿睡在炕上,一脸的憔悴,一脸的悲伤,已经没有了人样,嘴里不断地呻唤着。金娃大姐大妞正端着一碗温开水,弯着腰劝她妈妈喝水呢。看见白布丁进来,赶忙招呼:“姑姑!你来了,赶紧坐到炕上。”一边招呼着,一边把碗放在了破旧的擀面案板上。擀面案板紧靠着房后檐墙,擀面案板左边是灶台,右边正中是一张破破烂烂的三斗桌子,桌子好多处的油漆都掉了,脏兮兮的,粘满了污垢。桌子的正中间,摆着金娃大大的遗像,遗像前面摆放着一些贡品。三斗桌子右边是两格的面柜,也黑不溜球的。面柜上面摆着两个瓦瓮和其它的瓶瓶罐罐,那两个瓦瓮却擦得光明瓦亮,油光闪闪的,能照出人影来。

风明精的婆娘白布丁,看到大妞招呼自己,赶紧应道:“大妞,好,个坐到炕塄背后的炕沿边。”说着,就坐到炕塄背后的炕沿边。大妞继续招呼着:“姑姑,你看,个妈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给劝劝吧!”风明精的婆娘白布丁答应着:“好,好,个劝一劝。”说着就把头转向金娃妈劝道:“板妹,别伤心了,好好把身子缓好,你看,你们一大家子人,还要靠你养活哩!你糟蹋坏了身子,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该怎么活呀!”听了风明精的婆娘白布丁的话,金娃妈呻唤得更厉害了。金娃婆婆听见有人来了,也赶紧从偏房的草屋里赶过来了,一进房门就问:“娃他姑,你来了,喝点水。”

风明精的婆娘白布丁,赶忙站起来说:“二妈,你不缓着,怎么过来了?个不喝,你赶快坐下缓一缓,看这几天,把你也操心死了。”

金娃婆婆拉着风明精婆娘的手说:“唉!他姑呀,缓什么呢,你看,一大家子人……唉!板妹也伤心死了,躺着起不来,唉!你说,怎么弄?”

风明精的婆娘说:“是啊!二妈,这一大家子人,还要过日子呢,你们都得赶紧缓过来。不过,二妈,别担心,还有我们大家呢。”

“他姑哇!怎么能不操心呢!你看,醒娃没开窍,金娃还太小,板妹又弄成这样,叫个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弄啊!”说着说着,伤心的眼泪从眼眶里簌簌地流了下来。

风明精的婆娘赶忙劝道:“二妈呀!别伤心,有大家帮衬着,会好的。”

就在两人拉扯时,又来了几个庄里的婆娘媳妇。这些妇人之中,有一位女人格外引人注目,这个女人便是俊姐。你看她,纯朴清秀,身材苗条,肌肤娇嫩雪白,体态婀娜多姿;一副圆圆的鹅蛋脸,笑靥微露,两颊泛晕,面如桃花;两弯柳叶眉宛如新月初上,一对杏仁眼恰似晶莹的珍珠,闪烁着柔和温纯的目光;玲珑剔透的小鼻子,精雕细琢,棱角笔挺;一张樱桃小嘴,薄唇天然粉嫩;两排如玉的皓齿,粒粒匀称,颗颗莹光闪动。这样一位天生丽人,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真让人恍若西施再生,飞燕临尘,亦或是嫦娥下凡。不过,就是这样一位天仙佳人,当你仔细端详的时候,不免会窥见柳眉间隐含着淡淡的哀愁,娇唇边微露着丝丝的幽怨;似忧非忧,似喜非喜,真乃是出水芙蓉遇薄雾,三春梨花逢细雨,平添了许多说不尽的情思。如此一来,这俊姐呀,也就成了雾仙岭一带的美谈。一直以来,不知有多少家蜂野蝶,后生村夫,戏耍在俊姐的身前臀后,编织出了多少的乡间趣闻。就是这样一位天赐佳丽,偏偏就嫁给了憨里憨厚,老实巴交,少言寡语,胆小怕事的温憨实了。这桩婚事,也成了雾仙岭一带的秘闻趣谈了。

围在金娃家炕头的婆娘媳妇们,你一言,个一语,不知不觉之间,太阳离山一杆高了。

不知是那个婆娘喊了一句:“到做晚饭的时候了,曹走吧。”

“是啊,是啊,该走了,家里人还等着做晚饭呢!”大家说着,都走出了屋子。金娃妈妈趴在炕上挽留说:“大家都别去吧!在家一起吃。”大家都知道这是客套话,边走边回道:“不啦,不啦,家里人还等着啦!”金娃的婆婆和姐姐也在院子里挽留大家。双方互相客套的时候,有几个婆娘已经走出了院门。

吃过晚饭,夜深了。金娃,婆婆,醒娃,大妞和二妞都围坐在她们妈妈的旁边。金娃哥哥谷穗满,又到温浴学校上学去了,由于路途太远,就住在学校里,晚上不回家。金娃大姐因为家里这个样子,暂时不能和男人一起回婆家赢县去了,丧事办完后就让男人一个先回去了。金娃的岁大醒娃,闲不住,拉一下金娃,又推一下二妞,弄个不停。金娃婆婆哄着醒娃:“醒娃,不弄了,听话,要不然让你一个人到小黑房子里睡觉去。”醒娃听他妈妈这么说,暂时不闹啦。金娃婆婆接着劝她媳妇:“板妹呀!看着这几个娃娃,你要缓好你的身子,娃娃们还要靠你呢!”

金娃妈妈有气无力地回道:“妈!你别操心了,个会慢慢缓好的。”孩子们也一起说:“妈妈,你赶快好起来吧!我们都离不开你。”娃娃们说着,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金娃妈妈看着孩子们,点着头答应:“能行,能行。个可怜的娃娃,你大大扔下曹走了,曹怎么过呀!”说着说着,全家人又都流下了悲伤的泪水。还是金娃婆婆先开口了:“娃娃们!都别哭了,日子慢慢过,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六零年都过来了,怕什么,有婆婆和你们妈呢!”

金娃妈妈也点着头说:“娃娃们!听你婆婆的,不要怕,个能养活你们。明天个就起来,劳动挣工分去。”

全家人就这样说着话,醒娃靠着墙睡着了。而其他人都没有瞌睡,睡不着。于是,金娃的婆婆给孩子们讲家里的事情:娃娃们!你看,曹村好多人家都住的是洋麦秆屋顶的草房,而曹的这间瓦房,还是你爷爷给赢县的骡马市场看骡马的时候,慢慢攒钱修的。那时候,你爷爷跟着贩骡马的贩子,到赢县骡马市场,有一家富户看见你爷爷机灵勤快,长得壮实,看骡马有一手,就把你爷爷留下当伙计。时间长了,贩骡马的贩子都熟悉了,你爷爷临回家的时候,把那些瘸腿烂眼的牛啊,驴啊的,人家看不上眼的,便宜的,赊下来贩到曹这里的雾云骡马市场,然后,转手换一点钱,就这样,攒钱盖了房子,成了家。

“婆婆!个爷爷钱多么?”金娃好奇地问婆婆。

金娃婆婆笑着说:“看把你个瓜娃子,你爷爷怎么能有多钱呢!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金娃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问:“婆婆,你说个爷爷没有钱,怎么探探、石娃经常说,他们爷爷说过,个爷爷得到过宝贝。婆婆,什么是宝贝?值钱吗?”

金娃的话惹得婆婆哈哈大笑了起来,金娃婆婆笑了一阵后说道:“唉!瓜娃子,你真是一个瓜娃子,曹家里怎么能有宝贝啊!曹连肚子都吃不饱,怎么能有宝贝呢。你问什么是宝贝!宝贝就是值钱的东西,白元(银元)、玛琭(玉)、玉手镯,好多好多都是宝贝啊!”

“婆婆,你说的这些宝贝,曹家里有吗?”金娃听了她婆婆的话后问。

他婆婆答道:“曹家里怎么能有啊!就是咱们全庄里人都没有。以前,前川里的大地主家里有哩,解放后都没收了。”

金娃又好奇地问道:“谁把地主的宝贝没收了?为什么要没收他们的宝贝?”

金娃婆婆小声说:“小娃娃别问那么多,个还是接着给你们说曹家里的事。”

金娃婆婆就继续讲以前的事。有一次,你们爷爷从赢县回家时,为了赶路,起得早了一点,当走到天界梁上的狼叫屲的时候,你们爷爷赶的那头左眼瞎了的驴子,怎么弄也不往前走了。你们爷爷很奇怪,不知怎么回事,看看周围,天还没亮,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可不管怎么赶,驴就是不走。你们爷爷就蹲下仔细听,忽然,前面不远处,大约一丈高的地方,有两点绿绿的亮点,你们爷爷下意识的觉得,可能遇上狼了。你们爷爷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你们爷爷当时弄不清楚,到底有几只狼。你们爷爷以前没有见过狼,只是听人说,狼眼睛晚上看,是绿绿的两个亮点。如果,牲口感觉到有危险,就不往前走了。你们爷爷赶紧把手里拿的鞭杆,往地上使劲敲了敲,只见那两个绿绿的亮点动了动,但并没有走开。你们爷爷一边用鞭杆击打身边的东西,一边想办法,最后,想到了点火,你们爷爷赶快摸了一些干草和树枝,用随身带的火石点着,将粗一点的干树枝烧着,当作火把慢慢向那两个绿点靠近,走了四、五步时,那两个绿点看不见了。你们爷爷又赶快把火堆弄大,火光更亮了,一袋烟的功夫,天麻麻亮了。你们爷爷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狼待的地方,是一处一丈多高的悬崖。又过了一会儿,天更亮了,你们爷爷顺着陡坡爬上崖壁,到两个绿光的地方看时,有狼爪刨的痕迹,还有一团狼粪。看过后,你们爷爷赶上驴子赶紧往家赶。回到家时,你们爷爷说,要是没赶驴子,或者是几个狼的话,他可能就见阎王爷了。那时候,天界梁常常听说,这个庄的鸡让狼叼走了,那个村的羊被狼咬伤了。自那以后,你们爷爷就再也不敢在夜里走远路了。到了你大大的时候,还给队里走赢县的骡马市场。后来,就认识了赢县西汉水边大妞的公公,于是,把大妞就远嫁过去了。当时,赢县来的大妞对象和他大大牵着一头骡子来接人,大妞就穿着一件红衣裳,骑在骡子上让对象娶走了,两边家人,再连一个多余跟着的人也没有。眼下,你们爷爷走了,你们大大也这么早地走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不好过呀,这可苦了你们妈妈啦!说到这儿,金娃婆婆看了一眼媳妇,由于这几天的悲伤和疲劳,金娃妈妈也睡着了。金娃婆婆瞅着自己的男人从赢县给儿子娶来的媳妇板妹,前几天脸上还白白净净的,有着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可眼下却变成这个样子,心中着实一阵心酸。沉默了一会儿,金娃婆婆看见媳妇睡熟了,就和大妞把醒娃抬到偏房里,带上金娃睡觉去了,让大妞和二妞陪着她们妈妈一起睡。这时候已经到后半夜了,秋虫也进入了梦想。可金娃躺在炕上一个劲地想着,他家里究竟有没有宝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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