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见鬼的一天(1 / 2)
立在柜台后的掌事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头发尚夹杂着青丝,胡子却已全白了。
老掌事已在醉芳楼做了十三四年的掌事,什么人都接待过,什么人都打过一些交道,绝对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此刻,老掌事却被走上来的苏如是给惊到了。
其他人是怕,是慌,是乱,唯独老掌事是惊。
惊的目瞪口呆。
苏如是心想,这老头肯定是被自己吓傻了,于是又敲了敲柜台,撇了老掌柜一眼,道:“喂,老头,给老子来间房。”
老掌柜大梦般初醒,连声应道:“哦,哦…”
苏如是没好气的道:“哦什么?快给老子来间房,要最便宜的。”
旁边的人已然瞧出了一些猫腻,听着苏如是说出这句话,不禁面面相觑。
一般人在这种场合下,讲究的是一个面子,要的东西纵然不是最贵的,却也不会是最便宜的,以腹黑著称的清都山水郎,会丢得下这个面子?
回过神来的老掌事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在老掌事的心里,无论客人要了什么东西,无论这些东西的价钱如何,都必须一视同仁,不能区别对待。这是所有醉芳楼掌事的基本素养。
老掌事一脸和蔼,笑盈盈的道:“少侠,非常抱歉,我们这儿已经没有最便宜的房间了。”
“那…那…”
苏如是眼珠一转,摇了摇牙,似是在下什么决心:“那就来一间稍微贵一点点的。”
老掌事还是笑盈盈的样子:“也没有了。”
苏如是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已有了心痛之色。
他又一次咬了咬牙,不耐烦的道:“那就来间最贵的!”
老掌事已然是笑盈盈的样子:“少侠,我们这儿最便宜的房间,稍微贵一点的房间,最贵的房间,全部都没有了。”
苏如是目光盯着老掌事,问道:“那你这儿还有什么房间?”
老掌柜面露歉意,回答却十分干脆:“没有房间了。”
苏如是眉头一皱:“没有房间了?”
老掌事点头确认道:“没有了。”
正在为要了一间最贵的房间而深感痛心的苏如是,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浮出一股凶意,眼睛里也一点一点的涌出一股恨意。
他并不知道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来要房间的,他只认为是他一个人没有房间,是这老掌柜瞧不起他、嫌弃他、觉得他低人一等,才不肯给他房间。这么大一个醉芳楼,怎么可能会没有房间呢?
幸好他的背上还背着小色女,否则他的拳头一定已经握紧。
他微微偏了一下头,咬着牙向老掌事一字一句的说道:“喂,老不死的,你信不信老子能用钱砸死你。”
老掌事在醉芳楼当了这么多年掌事,在凶狠的人也见过,在难听的话也听过,这么一句连祖宗十八代都没有涉及的话,在老掌事的眼里根本没有半点水平。
老掌事不但不生气,一张被岁月写满沧桑的脸上,笑容还更和蔼了一些:“信,我当然信了,就算少侠说的是用钱把我这老不死的砸死后,还能在用钱把我这老不死的砸活,我这老不死的也都是信的。”
苏如是恶狠狠的咬着牙,重新作出趾高气昂的样子,提醒道:“老不死的,你可别忘了,老子可是来自清都的山水郎,可是一笔春秋阁的阁主——”
时时刻刻都是一副笑容可掬模样的老掌事,突然不在笑了。他用一双已然老去,却仍然可以明察秋毫的眼睛盯着苏如是。
这双眼睛看过无数人,似是可以洞察人心。
盯了一小会,老掌事无比郑重的吐出四个字:“不——,你不是!”
苏如是听了这四个字,心头很是慌乱。
但苏如是不肯示弱,更不肯罢休,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老子不是?你竟然敢说老子不是清都山水郎?那你倒是说说,老子哪里不是?”
“哪里都不是。”
这一次,老掌事没有在盯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看上半天,而是直接了当的给出了答案。
面对如此笃定的老掌事,苏如是心虚了。
他虽然很有骗人的天分,奈何这只是一个突发奇想的骗局。这个骗局本就漏洞百出,要不是“清都山水郎”这个名字太具有威慑力,这个骗局根本就奏不了效。
苏如是的目光下意识的往两边扫了扫,这才将齐刷刷盯着自己的人看入眼中。
他从那些人的脸上看到了嗤之以鼻,看到了不怀好意…
老掌事也在看着苏如是。
他似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了苏如是,才让苏如是陷入这么尴尬还有些危险的局面。
老掌事叹了口气,解释道:“你若真的是清都山水郎,那你绝不会只要一间房。”
苏如是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老子要少了?那你觉得老子应该要几间房,才能让你满意呢?”
老掌事肃穆的脸上,重新有了笑意,道:“真正的清都山水郎,不会只要几间房,他会要下整个醉芳楼。”
苏如是愕然,一时之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围在柜台前的人,每一个都将老掌事的话听得很清楚,听到这里已全都可以确定,面前这十六七岁的混小子是在狐假虎威、仗势唬人,是在假冒那位谁都不想碰到的清都山水郎。
既然这混小子不是清都山水郎,那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们的胆子纷纷大了起来。
他们开始应和老掌事的话,发表着一直不敢发表的意见:
“这老掌事说的有道理,按照清都山水郎的作风,他确实是会这么做。”
“要下整个醉芳楼,他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太大了些?对于清都山水郎来讲,这已经算小的了。”
“我听说醉芳楼的老板与洛阳王是至交好友,醉芳楼能有今日这般规模,能在洛阳城这种地方屹立这么多年,背后可全是依仗洛阳王和朝廷的庇护…”
“可清都山水郎,却不止一次来醉芳楼撒过野,每一次都将醉芳楼捣的需要重新装修一遍才能继续营业。”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清都山水郎每次撒完野,都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洛阳城。”
“唉,没办法,谁让清都山水郎没人敢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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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他太会算计人了,被他算计过的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倒觉得主要是因为他太狠,他的作风一向是不做则已,一做就必须连根拔起,就算是做了怨鬼也不敢在找他寻仇。”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恐惧的,最让人恐惧是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和反复无常。”
“不错,看不透、猜不到、无法预料才是最可怕的,那种感觉就像明明知道头上挂着一柄刀,也知道它一定会掉下来,但偏偏就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下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突然打断议论声,大声骂道:“他妈的,我说你们是不是越扯越远了?难道你们都忘了,这小子骗了你们的事?”
众人一听这话,当即停止了议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立在柜台前的苏如是。
每一双眼睛都带着愤怒,有的甚至已经露出了杀气。
苏如是自从被老掌事拆穿的那一刻起,就已料到事态会变得很不妙。
他知道被人骗了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也痛恨那些骗了自己的人;更何况,这已不仅仅是欺骗这么简单?
可事态发展至此,一切都已经晚了。
苏如是自知这一次绝不可能逃脱得了,这些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多得每人只要轻轻踩上一脚就能把他活活踩死。
苏如是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他保持着有生以来最高度的戒备,在心里做下决定,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马上和这个人拼命。就算拼不过,就算明知是死,他也要拼上一拼。
他苏如是这一辈子,绝不认输,更不认命。
柜前前的杀气,无声无息的变浓。
所有人都在盯着用清都山水郎来吓唬他们的苏如是,就连那些一心一意看表演的人都被苏如是吸引了。
他们很想看看,这个敢冒充清都山水郎的家伙,除了骗人还有些什么本事。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骗他们的人除了偷鸡摸狗连半点本事都没有。无论是谁,只要往他身上砍上一刀,他至少都得丢掉半条命。
有不少人,已等不下去。
对于修为不及他们的人,他们向来不能久等。
他们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了兵器上…
看着这一幕的老掌事,许久都没有在说过话,但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诸位,能在醉芳楼撒完野,又能安然离去不受追责的人,其实有很多,清都山水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另外还有一日百里殿的殿主——百里狂徒,逐鹿城天下会的龙头老大——超逸主,峨眉山的一代神尼——还我师太,昆仑山的执剑长老——无极真人,南海浮屿之主——万里边城,以及十年前的剑道第一人——奉剑天子…”
老掌事微微抬起头,看样子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事,又道:“至于最近在醉芳楼撒完野,还能安然离去不受追责的两位,如果我这老不死的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冷艳宫的颜如玉,和星冉大宫主——”
老掌事的这两段话,说的极其轻描淡写,但这两段话却像是具有什么不知名的魔力,不但让握住兵器的人松开了手,还让满是杀气的人无声的收起了杀气。
只因老掌柜话中提到的人,不是名动天下的绝世狂人,就是隐居在外的一代高人,除了已然没落的“奉剑天子”,每一个都是当今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大人物。
只因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从老掌事的话中听出了警告之意。老掌事说出这些人的名字,等同于就是在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上面这些人的本事,就最好不要在醉芳楼撒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醉芳楼的柜台前拔刀杀人,这种野可不是一般的野。
被苏如是唬弄过的人,心中有火,眼中有怒,却终究是不敢有这样的撒野之心;谁都知道,醉芳楼能在洛阳这种风云际会的地方做大做强,能在禹门大会之期招待天下英豪,没有不知名的势力在暗中保护,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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