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1 / 1)

加入书签

肖强和蕙兰拿着一堆照片跑出了医院,蕙兰不停的啜泣埋怨着他。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能一点不难过,手里的一堆照片就像冰冷的刺刀一样刺地心脏,生疼。

“你别念了好不好,跟念经似的,有完没完?”肖强被一路不停抽泣抱怨的她,念的心烦意乱。

“都怪你,非要她拿钱回来,现在逼的孩子要跟我们一刀两断,你开心了?”

“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吗?更何况乾儿是他亲弟弟,他有困难了,他这个姐姐不该帮忙一下吗?怎么到她那就成了是我们虐待她了,真是荒谬!”肖强实在搞不懂这个女儿的脑回路,他觉得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太自私,不顾家,只顾自己。

“那你还是爸爸呢!你怎么不帮乾儿想办法!”

“我让笙儿帮忙不就是在想办法!”

“你!你怎么不自己出去挣钱,家里的开销,乾儿的开销,全部落在笙儿一个人身上,她能不觉得是我们在虐待她嘛!”

蕙兰早年一直提议要出去工作,肖强一直不允许,理由是家里需要一个女人来打理家务。自己承诺说会去找工作,可后来迷恋上赌博、又迷恋上喝酒,整天不是在酒场就是在赌场,因为这事两口子没少吵架。最激励的一次他还动手打了她,结果她在医院整整躺了一周。后来蕙兰的哥哥跟她说,不让你上班正好享福,干嘛非要去找苦吃,还吃力不讨好,被打;一大家子都是他肖家的人,你好好过好自己的幸福日子就好。

她每次看到笙儿时都非常心疼,可自己嘴笨不会表达那份母爱,行动也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毕竟在肖笙的心里,自己只是个整天只知道购物不愿意上班的不称职妈妈。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笙儿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也正是这时候李岚生越来越依赖她、粘着她。于是蕙兰便越来越喜欢去找李大卿和李岚生,都是自己生的孩子哪有不太心疼的道理,何况李岚生非常会讨好她,经常在她面前撒娇要糖,李大卿便会带着蕙兰和李岚生一起逛街购物。每次都满载而归,每次买的都是蕙兰和李岚生的物品,有那么一次蕙兰想给肖笙也买一件衣服,李大卿立刻甩脸给她看。从那次之后,她只要跟李家父女在一起,就绝口不提肖家父女的事,有时还会附和着他们一起说肖家父女的不事。

又后来,肖强发现她一吵架就跑,一跑就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一样。他开始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一点一点吞噬着他整个灵魂,他害怕离婚,现在的他早已不同于刚结婚那时候的自己了,那时候自己是高富帅,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进过牢房的穷光蛋。而且......

每每听到书香后裔这个词,他只觉得是给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词是褒义,他听出了满满的讽刺。书香后裔,谁是书香?谁又是后裔?肖老吗?那自己算什么后裔?爷爷是书香,爸爸是后裔,自己只不过是个笑话。

风光过、落魄过、欠过人命、进过牢房,老婆被姐夫睡了、老妈被姐夫威胁、姐姐被姐夫冷落、自己被姐夫绿了,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一儿一女又有何用,当年自己的父母也是一儿一女。与其把女儿给别人冷落,把儿子给别人去绿,不如用尽全力来保护。为了让女儿一辈子不要嫁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书香后裔既然是笑话、讽刺,那读书又有何用?女儿家读书就更没用!肖乾不爱读书,却喜欢整天跟一些社会上的小混混厮混在一起,他倒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将来长大了别人轻易不敢绿他。

从此,他便诱惑蕙兰一起去赌场、娱乐场,去所有他去的场所。一是为了把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眼皮低下,二是为了让她没有机会再去找李大卿和那个野种。他不能在打她,可是他一喝酒就暴躁;为了控制自己的酒后暴躁,他自己用烟头烫过自己;把头往墙上撞过,偷偷躲在被窝里哭过;做了这么多,结果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思绪万千,那些过往就如同烙在脑海里一般让他记忆犹新,挥之不去。

他没有办法,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把这些情绪全部转移到肖笙身上。谁让她是女孩,他就是不喜欢女孩,甚至是恨,女人。

“我上什么班?不要种田?不要吃饭?不要教育乾儿?”肖强外厉内茬的吼道。

“那种田要种一年吗?乾儿我也没见你教育多少!我早就跟你说过乾儿整天不上学,尽在各个游戏厅里窜,有时候回来还满身烟味酒气,他才十四岁啊!你管过吗?即使他一大晚没回家,你也不曾找过,以前都是我和笙儿找,后来是笙儿和爷爷一起找,再后来是我和爸爸一起找,你找过吗?”蕙兰见他吼起来,也声嘶力竭的哭诉起来。

肖强本来就底气不足,心虚的很,被蕙兰这么一闹直接跟炮仗被点着一样:“你他妈的跟我闹什么?还不嫌累吗?弄成今天这般模样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你没有错?一点错没有!自己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不待见你女儿!”

蕙兰被吼的瞬间吃瘪,她怎能不知?做夫妻二十几年了,他什么秉性她自然一清二楚。干脆往路边一坐,嚎啕大哭起来,她想把自己这辈子的委屈全部哭完,她甚至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离开。她想到了白氏,想到了李岚生,想自己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想白氏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婆婆,甚至想把李大卿从坟里挖出来问问他,这样对自己良心有没有痛过......她恨!恒透了!却也不知究竟该恨谁!

“你有病吧!坐在大马路边上嚎什么嚎,嫌不够丢人是吗?”

“女儿死了对你来说不但一点儿不难过,还嫌丢人了?”

“她是死了吗?她是死了吗?她是跟我们断绝关系!!”他忿怒的把手里的照片撕得粉碎,抛撒出去。

远处一直有一个身影跟着他们,此时看见他把照片全部撕了,些许震惊。他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也许就如古人云:清官难断家务事吧!他实在看不懂!管,还是不管,微愣片刻,他还是走了过来:“你们好!”

他们还都沉浸在愤怒之中,忽然听到有人与自己说话吓了一跳:“是你,是你啊!刘警官!吓,吓我们一跳!”蕙兰忽然站起来,把手放在屁股上擦了两把,又往脸上抹了两下。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看着还怒气还未消尽的肖强说道:“你怎么把照片都撕了?哦!当然你可以撕,肖笙也说了随你怎么处理,只是你不能撒在大街上,会被罚款处分的,还是捡起来吧!”

肖强听到罚款处分立刻怒气全消,愣愣的看着刘警官片刻,便露出一排浓浓的烟渍牙讨好的说:“我这就捡,这就捡,不要罚款!刚刚手滑!手滑!”

“好吧!赶紧捡起来吧!”刘警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封口袋给他:“用这个装起来吧,好拿一些,我劝你回家把捡起来的这个还是留着!不要做日后会后悔的事!毕竟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他留给了他们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

他们看着刘警官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碎片,最终肖强还是把它装进了封口袋里,默默的放到了裤兜里。蕙兰看着他平静了许多说道:“给我吧,我回家用胶带粘起来。”

他愣怔的看了她片刻,还是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袋子,给了她。他为什么会撕掉照片,因为他根本不敢看,他承认自己根本没有蕙兰勇敢,起码她敢面对,而自己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那些照片看一眼,就提醒自己一次,自己的女儿被自己逼得以死跟他谈判,自己的女儿被他逼得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当初她失踪,他坚持不去寻找她,是因为他觉得她只是想摆脱他的桎梏,既然是这样,他也就成全她。走了、看不见了,他也许就可以控制住自己暴戾的情绪,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病,至少再也没有人会纵容他的病了。

肖笙的默默承受这些年,他也痛苦,不发病的时候,也给过她温暖。他会买刚上市的西瓜给她吃、他会给她买最流行的腰带;过年的时候他会牵着她的手,一起来到照相馆拍全家照。但是,在肖笙的心里始终是虐待大于爱,大于的维度几乎可以把那少的可怜的爱完全覆盖。

人这辈子啊,都是可怜的。所以,肖笙说的没有错,自己的经历,酸甜苦辣只是自己的命,为何要强加给子女。而在肖强看来,与其说是命,还不如说是自己的无能。子女在生命这件事上,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若能选择,谁愿意投胎来做自己的女儿,那不是自虐嘛!

那天,她该有多恐惧啊!而他,谁能想到一支支抽着烟的背后是多么大的痛苦折磨。面对儿子和女儿,他不否认更爱儿子,所以儿子的要求他都会尽全力满足;他知道肖笙平时工资都上缴了,他只是想让她能不能帮帮弟弟,跟同事借点或是跟领导借点回来先帮弟弟买一套装备,他并没有想把她怎么样;他甚至想,要好好的跟她商量,可她一到家就强硬的摆着一张臭脸。使他隐藏在阴暗处的暴戾几乎要震破每一根血管,即使这样他还是强制的克制着;可她,要发疯!他当时真的很害怕,他怕她真的疯了。所以,他拿起他自己用的那个针筒扎了下去。

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颠倒轮回。只有一点跟他期许的有些相似,那就是自己的女儿、笙儿,真的离开了自己。多么的可笑,做这么多伤害她的事,就是为了逼她离开自己?不是,不是!是他自己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满身的结痂、满身的痛。涂满膏体的脸,躲在小丑的面具下面,可泪水还是要从膏体外面流出,反而越发的丑陋不堪,泪水打糊了黑色的膏体,变成黑墨一同流下。

他们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搭一抚、一瘸一拐。就这样一路沉默的从省城一直走到家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家时,已是满天星辰,月亮也悄悄地挂起。任凭着自己被黑夜一点一点附暮,就像是两具行尸走兽。

回到家,脱下鞋子,脚已经磨出了血的蕙兰来不及休息一秒,扶着墙颤抖抖的打开抽屉拿出胶带,一片片的开始粘照片,迎着灯光看见两滴泪水从眼角流下,直到渗透在发髻里。肖强坐在他的身后,身体早已空空如也,想到了白煜骂他的话。这小子骂的好,但是骂的不全啊!自己应该是:幼儿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自己还是: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心中一阵嘲笑,眼睛已经氤氲起雾。

他何成不想工作,可是没有人敢用他......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