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二、前尘(1 / 1)
师父走了,璟离却来了。
第二天,九重天下诏抽调各仙山仙侍,原本合虚境不必理会这种东西,可我师伯偏偏领了诏。清明在合虚境太多年了,资历比我老,算来算去,能去的只有我一个了。
我入璟离宫中第四天,师父上了九重天,他没来看我。
如此回忆,如大梦一场。
梦醒,我不在逢山泽、不在合虚境,也不在临天池,而在一张床上,纱帘低垂,外面的炉鼎中焚着龙脑安息香,床前坐了个人,飞龙冠,御龙袍,眉如刀刻,却沉静温柔。
天君,忆璟。
我强撑着起来,他瞟了我一眼,礼遇有加地扶我起来。“见过天君。”我道。
“宫尊者弟子?”他问我。
“正是。”我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事,“天君如何晓得?我这又是在哪儿?”
“你昨夜受了凉,寒气入体昏了过去,本君恰巧路过,将你带到凝露宫休养。你念了宫尊者名讳一整晚,我自然已得知。”
我窃窃地问:“公主那儿?”
他叹了口气,无奈又束手无策:“璟离这太过分了,本君代她陪个不是,既是宫尊者弟子,仅做侍女委屈了,这个小院简单了些,还望姑娘不要嫌弃。凝露宫主事本君已关照过,姑娘有需只管与她说便是。”
“如此,谢过天君。臣女身子不适,先休息了,还望天君莫怪。恭送天君。”我在榻上微微欠身。他有些诧异,欲言又止,起身走了。
我抱着膝发呆。真是有趣,这番既给了合虚境面子又适了璟离的意,当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好天君。
我又昏睡过去,起来后已是正午,太阳大亮。我下床,披上外衫,推开房门出去。凝露宫距西岭主神长昊神君在九重天上的住处重明宫颇近,这位神君不爱与人打交道,重明宫附近都少有人过往。门外一片小小的园,各色花草植了不少,一道藤萝花布成的影壁隐住主门,两边回廊全由凌霄花与藤萝花相缠为顶,垂下一个秋千。我抬头,看见匾额上四字端庄秀丽,上书“飞花千香”。步出小院,黛色的门上有“飞花院”匾额,原来这里只是凝露宫中的一个小院。
没走几步,远处跑来一个红衣女孩,一双眼睛清澈却带着浑然天成的妩媚劲儿,后面一个青衣小仙娥追着她,喊着:“姑娘别,姑娘停一停。”小仙娥见了我,行了一礼,道:“奴婢凝露宫主事清宸,见过姑娘,”她顿了顿,看向红衣女孩,似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这是重……”
“我是重明宫的雪姬。”她爽朗一笑,打断了清宸的话,快步走上来,扯住我的衣衫:“听说隔壁来了新邻居,我来瞧瞧。”
清宸面露一丝难色,欲言又止,我对她一笑:“维叶日后还烦姑娘多关照,昨晚叨扰姑娘了,想来姑娘一定没有休息好,我这里没什么要紧事,姑娘先去休息罢。”清宸点头,微微欠身,走了。
雪姬却还站在这里,玩着自己编成辫子的长发,我牵过她的手,道:“来都来了,进来坐坐罢,我这里小了些,但也有些雅致,你也不要嫌弃了才好。”
她抿嘴一笑,倒有几分端庄温顺。“重明宫少有邻居,我瞧着姐姐是个面善的,若姐姐不嫌,我倒要常来坐坐。这附近整日除了我便是神君,连个仙侍都少有,怪闷的。”
我牵她来坐下,道:“这也是委屈姑娘了,想来神君规矩大,定然拘束了你。我一个人也怪烦的,你常来,我们一道玩,也挺好的。”
雪姬抿了抿嘴,道:“姐姐别担心,重明宫就在隔壁,若是璟离那混账玩意来了,只管去找我和神君,放心,既是重明宫的邻居,重明宫罩着你。”
我不由得失笑,这话听着像极了画本子里江湖混混说出来的,可这姑娘偏偏说的正经,实在有趣。“姑娘怎知璟离公主与我的事?”我不由得好奇。
她瞧见了廊下的那个秋千,利索地跑过去,站上秋千:“这我一直都知道。璟离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人心不足蛇吞象,有她好果子吃。神君他们素来不待见这位殿下。前几日她又在南天门拦宫尊者,弄的沸沸扬扬。天君真也是,油脂糊涂迷了眼睛,就这么个妹妹要我摊上我都嫌倒霉,偏偏这位君上把这主子当个宝,呸,蛇鼠一窝,”她用力踩着木板,越荡越高,“姐姐别担心,璟离是个绣花枕头,你打得过她,只记得赶紧知会重明宫,有重明宫给你撑腰,天族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小小的女孩站在秋千架上,裙摆飞扬,像团不熄的火。
“这位雪姬姑娘奴婢也不大清楚她的脾气呢,只知道是一只雪狼妖,也曾是妖界之首,与天族对战过一阵子,当年也称得上是天族的一大患了,后被北泽天女东方曦所擒,锁入锁魂塔,因那锁魂塔锁人魂魄,魂魄无法出塔转世,只能生生世世由生至死化为一躯,算来算去也在塔里历了七八世了。约莫百年前,神君亲自为她解了封印,将她带在身边教养。这雪姬姑娘刚出锁魂塔时也不过十一二岁,看谁都窃窃地,远没有现在这么活泼漂亮。都是神君慈悲为怀,悉心教导,才调教出如此好的人。”清宸一边说一边打理好我的寝具,顺手又给我披上一件斗篷,斟上一杯茶,我抿一口,清香的木樨味沁了满口。
“你这茶倒也别致,”我放下茶盏,起身挑了挑灯烛,“重明宫那边,你们不常打交道?”
“神君避世,少与人打交道,除了东屿的凌彻上神时不时过来,就是宫尊者了。”
我点点头,示意她下去,自熄了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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