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厦倾覆 第五章 谋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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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房仁桢长叹一口气,摇头道:“皇上已大行,然太子尚在,只是不知道下落。宫难当晚,皇上令内宫侍卫袁思孝等护卫太子南迁,这两日过去了,也没个音讯。”

“爹爹,这没消息不正是佳音吗?”

“噢,也对也对。”

杜恺有些失望,他其实也知道乾圣皇帝是凶多吉少了,但此刻又燃起了希望,太子尚在,他这些时日忍辱偷生好歹也是值得的。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护佑太子一行人能平安到达南都,即便是要豁出性命。但这一切又谈何容易呀!

对面的代晴看出了杜恺难平的心绪,缓缓地站起身来,踱步走到厅堂门口,却并未出门,而只是站住了身子,片刻便又转过身来,双手轻轻地捏在一起,对着房、杜二人说了起来:“当下的困局并不在于无法知晓太子的下落,即便寻不得太子,只要知道太子他们必是欲往南去,就不难暗中协助。故而小女子觉得,现下也并非无计可施,在飞齐贼臣们看来,皇上、太子全都生死未卜,而他们最怕的正是皇上南巡,如若皇上真的还在,那么南都就必是这帮逆子贼臣的葬身之地,而时下情势纷乱,不正是流言四起之时吗?”

说到这,代晴看了看频频点头的杜恺,接着说道:“杜将军,你可命人放出风声,就说‘皇帝已离京南巡,愿随附者可自往南去’飞齐贼人虽不至全然相信,但定会布重兵于南下隘口严加盘查。以我思量,太子他们应该还未出京,飞齐若真能调兵出城,则大兴城困局可解大半,将军明日再寻个由头,将今日看押在照远门下的那些个‘十钱主簿’,通通放出来。”

“这确是为何?”杜恺不解。

“这些人在京城已无家可归,新朝末吏也求之无望了,他们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携家带口迁往南都,投奔个门生故旧的。这样一来,出城之人定然复杂起来。而太子他们乘乱再使些银钱,混出城去应该不是难事。之后,将军则务必取得把守南下隘口之责,驻军于必经要道,待太子到时,即可暗中助其南行渡江。将军以为如何?”

杜恺真是小看了眼前这位尚未出阁的姑娘,二十多岁的年纪,平日里应该也是足不出户,却能有如此见识,且对纷乱局面的分析竟能如此明晰入理,着实让人不感相信。

“老夫以为小女之法可行,不知少将军意思如何?”房仁桢的话打断的杜恺的思路。

“甚好,甚好!”杜恺应道:“想不到小姐竟能有如何见地!”

代晴只是安然坐回原位,并不多言。

倒是房仁桢接下了话茬:“刘长素所言,老夫府上之珍宝,说得就是小女。”

杜恺忙起身对着代晴抱拳作揖:“小姐一席话,着实令恺茅塞顿开!”随后转身面向房仁桢,刚要拜别,房仁桢却站起身来托住了杜恺的双臂,突然间有些激动:“吾欲将小女托付于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杜恺吃惊极了,他愕然地抬头看着房仁桢,只见得房老夫子双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杜恺更是不知所措,只得慌忙单膝跪了下去,回应道:“恺但凭夫子吩咐!”

“国家逢此大难,老夫早无苟活之念,所虑者只有小女,今若蒙将军不弃,吾愿将小女托付将军,侍奉将军左右!”

杜恺还未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代晴哭喊声:“爹爹!”跪倒下去。

房仁桢转过脸来对着代晴嘱咐起来:“十五年来,你怜我无儿无女,悉心侍奉左右,养育之情已解,我今做主将你托付予杜将军,速速随他去吧,不需念我,我已决计以死报偿圣恩。”

“爹爹,圣驾虽已大行,然南都尚在,何不从长计议!”只见得代晴两眼垂泪不能自已。

“老大人!三思啊,不如我们一同南去,在下必保大人及小姐周全。”

房仁桢双手扶起了眼前的两位,对代晴交待了起来:“北都失守,逆贼为祸,老夫却一筹莫展,真所谓死有余责。不能恝然者,只有汝,今幸得杜将军护佑,老夫死也瞑目了。汝只需记住,忠孝二家,是吾家家风,好好遵守,便是对为父尽孝了。去吧!莫要念我。”

又略含恳求地说:“我为官一生,自命安邦兴国乃为平生所愿,然社稷倾覆之时,却不能仗剑为天子击贼,坐视陆沉,无以援救,虽死犹负国,今日你也有所依靠,就让为父全了忠义名节吧!”

听到这,两人再无话可说,只得双双下拜,房仁桢又将两柄短剑取来赠予两人。还不忘交待代晴:“吾死后,不必急着收殓,必等大行皇帝殓葬后,方收吾尸。”

代晴自是应允,而后房仁桢顿感如释重负,他安坐于正堂之上,从容辞别杜恺和代晴,望着老父亲脸上难得的微笑,尽管仍然心痛不已,但毕竟有所释然。

二人退出后,房仁桢吩咐老管家去自己房中取来陈酿,并请老管家对坐共饮,管家起先不肯,房仁桢嘴里喊着:“老伙计!”起身不由分说地把管家按在了自己对面,于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过往,还自顾自的喝起酒来。老管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发现自己面前没有酒杯,他明白了,说了句:“老爷,您慢点喝。”默默起身取来酒杯,与房仁桢对饮起来。不多时,主仆二人便双双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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