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祸患(1 / 1)
“是。”东陵玉并未抬头,只是恳切道,“是本宫过错,这才会让你们饱受痛苦。”
“那这位姑娘又是?”那老翁伸出手,迟疑的指了指他身后跪着的许芊。
“她是奕王妃。”东陵玉的嗓音沉了沉,“也是纵容那群衙役行凶的人。此处本宫前来,是为请罪。”
许芊也忍不住垂下头,她背后分明还有虞媚行撑腰。可不知为何,总是从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两个老人皆是诚惶诚恐,却又只能流着泪喟叹:“太子殿下,老头子我一辈子没见过世面,当不起您这样的大礼。可现在我们两把老骨头都已经这样了,十里八乡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们自然不敢怨您,可是那些年轻有力的,却保不住不恨啊!”
他的一番话说的让人心痛,却更是让人心惊。尤其是虞倾枭,她皱起的眉头愈发深沉,面上没有一丝轻松之色。
前世的她总是在战场厮杀,除了攻城略池,便收复失地。而战火连天时,叛乱也永不停息。
奉天北疆除了有匈奴来犯,更有百姓造反,民不聊生。越是贫苦之处,越是重役厚赋。越是压迫,反抗便越是严重。
而今这老翁的一番话便像是一记警钟,再一次印证了她的顾虑。
如果此次不能拔除剥削百姓的贪官污吏,只怕民情愈演愈烈,必有造反叛乱之人。
众多衙役之上有林志孝庇佑,林志孝头上便是许芊在当靠山。而真正的祸根,便是许芊身后的虞媚行。
她能想到,东陵玉自然也能想到。不仅有担忧,更是愤怒。
直至今时今日,他仍旧想不通为什么父皇会如此信任虞媚行。哪怕她一次次草菅人命,一次次拿江山百姓当玩意儿。
朝中大臣都道帝王被虞媚行所迷惑,已经变得昏庸无道。尤其是逼死付芷薇之后,离心的朝臣越来越多。如今按捺不动,不过是在等待着东陵玉即位。
不过眼下他也只能先安抚两位老人,轻声道:“今日除了请罪,更是要替你们重修这被烧毁的房屋。至于那些欺压百姓的衙役,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出乎意料的,两个老人并没有什么欣喜或是感激。只是目光颓然的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说起来是重新修缮房屋,其实差不多是重建。一屋子除了地基还是好的,其它皆是烧成了灰烬。
此地山高地险,各种建材皆是难以搬运,更难想象这些百姓是如何一砖一瓦的修出一个家来。
所以毕生的心血被烧毁时,那般痛苦也是常态了。
他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先给两位老人建出一个能居住的小地方,不至于受日晒雨淋之苦。
至于剩下的,便是林志孝要折罪负责的了。
虽然一群人身份高贵,下手却干脆利落。许芊和林志孝都是过苦日子长大的,虞倾枭更是常年混迹在苦寒之地。
真正的两个公子哥也没用叫苦偏颇的意思,手上动作利索又干净。不过哪怕有林志孝带的十来个衙役,他们也忙活到将近天明。
许芊挽起袖子,甚至将那襦裙都打成结。两腿陷进泥泞时,她突然想起了母亲还在时的日子。
也是这样的,也是这样苦楚和清贫。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忘记当年的难堪,转头去欺压和自己一样的人。
在奕王府里锦衣玉食的几年日子,她早就失去了与平民共情的能力。奕王妃这个身份可以摆平一切,可以容许她的性格从沉默寡言变得娇纵泼辣。
可是一靠近泥土,她还是那个淘米洗衣的姑娘,还是吃惯了地瓜糙米的绣娘女儿。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难受,仿佛一根针在心间无数次刺穿。到底有多少老人被她害得活活饿死,有多少百姓因为她家破人亡。
可她只是答应了王府里几个嬷嬷的儿子,让他们每个月给自己孝顺一百两银子罢了……
一百两!许芊双手一颤,怀里的木棍砸在脚上。疼的她蹲下身子,忍不住落下泪来。
母亲操劳一生,不惜为她和许徽绣坏了眼睛。似乎,似乎也才二十两啊!
“奕王妃,你哭够了吗?”沈佑棠笑吟吟的看向她,却没什么善意,“哭够了就走了。”
众人皆是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都是泥灰。连一贯出尘清雅的东陵玉都沾染了一身的泥巴,静静的站在树下。
两个老人却还是那般冷漠麻木,仿佛一场痛哭之后就没了情绪。
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山路,众人这才坐上马车。
虞倾枭皱着眉头,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殿下,如今这一身行头我也不好回府。只怕杏落她们又要担心,不知能否先去东宫洗漱干净?”
上次她在东宫养病时便留了许多衣物,这个理由也不算牵强,东陵玉自然不会拒绝。
两相沉默间,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四小姐可有什么见底,关于……那一对老人。”
“很危险。”虞倾枭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赤裸裸的开口,“面对你的态度里,只有悲痛和恨意,丝毫没有面对皇室的敬畏。而且他们已经失望到了极点,甚至不愿意有丝毫的喜悦。”
“也许他们是太疲倦了。”东陵玉垂下眼睫,神色有些暗淡,“或者是无奈?”
“太子殿下,你之所以会觉得他们是无奈。是因为你觉得百姓如此,只是因为虞媚行的欺压。他们的苦难与你无关,你也是被蒙骗的。”那声音极近讽刺,冷的刺骨,“他们恨的可不是许芊,而是你。”
身为东宫太子,本来就有监国的职责。可百姓被欺压的差不多整整两月,他却丝毫不知情。如果不是沈佑棠发了神经要吃什么鲜桃子,他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东陵玉自然也是明白的,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没了从容潇洒,只能苦涩一笑:“是本宫无能,让四小姐看笑话了。”
“你不是无能,你只是站的太高了。”虞倾枭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说教一个军营新兵,“再宏伟的治国理念,也比不上百姓碗里的粟米。再多的奏折美言,都不及亲自来百姓身侧看看。”
她斜睨过去,嗓音淡淡的:“此事必须造势,继而彻查。民情激愤,谁都保不住虞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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