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清白桂花莲子羹 排骨百合藕节汤(1 / 2)
第四回清白桂花莲子羹排骨百合藕节汤
宫闱纵深,天子居处。
“有报是陈泰一行,追进南边山里去了。”莫公公立在屏风后。前面帷幕更帘帐,一人坐卧榻上。
烛火摇曳,人影微动。
“你退下吧,朕睡了。”豺声尖细,难掩疲倦。
“嗻。”
烛火渐熄,人影安顿。
陈泰站在雨中,遥望传信的白隼跌跌撞撞在大雨中挣扎,脸色越发难看。白隼再飞几段,坠到地上,陈泰只得上前去看。
取信件来,不写字,密密麻麻戳些洞,曰:事由已知,行所会合。
当下陈泰驱虎向东,心中忧虑越来越大——沿着路来那女孩身上的死龙气息正在被雨水冲淡,虽然对于巨虎来说,无论如何都会有残留,但是这样下去,必然要走许多弯路。
东边不过两百里路便到分舵行所,找些人手来搜索也方便些。只是自己过早暴露了门派的南方势力,少了个应对变数的底牌。
想到这里,陈泰不免咬牙切齿。当时不该如此冲动,接下这个棘手任务。折了许多兄弟,最后不一定能捞到好处。好在合力击杀擒龙大侠,也算是能名震江湖。陈泰抚了抚腰上挂着的剑,剑上龙纹铭刻。叹口气,骑着虎火速往东边去。
自那日卢清骑马逃命整一天,宝马累死,下马来皆是陌生地界。虽早知擒龙已死,逃命时顾不得伤悲,如今安静下来,也是怅然若失,不知所措,从包裹里找到那块龙牌,紧紧抱着痛哭良久。
那时候正是黑夜,南方天空也奇怪,众星皆向北方去,南方天空,只见得月,看不见星。唯有西南高空,分明悬着孤星一颗。卢清迷失方向,思绪亦迷茫,看见空中孤星,便向那边去了。走时间饿了采野果,渴了喝泉水,竟然周周全全走去一个月,乌云却脚步不停歇直往这边追赶。。
“星星,星星,我叫卢清,你叫什么?”
女孩一个人太寂寞,竟然妄想和星星说话。话音落,四下旷野回响着卢清一个人的声音。女孩落寞一笑,低头赶路。说是赶路,却不知往何处投靠。走着走着,走了许久。
“星星,我去找你吧?你欢迎我吗?”
星星眨眨眼,万年的天空还是如此一成不变。
女孩却大喜过望:“欢迎我?但是,和我走的近的,大家都死了。”话说完,眼角含泪,难掩寂寞。
“星星,我叫你什么好呢?”“你那么亮,叫你小白?”
星星当然不会回答,只是闪烁着。
“很好,就叫小白。”女孩难得得喜笑颜开。“小白小白小白。”反复念着这名字,卢清抬头看着她的新朋友,喜色难掩,蹦蹦跳跳。
“给你唱首歌?我最爱唱歌。”
卢清大吸一口气,像一直以来那样,唱起歌来:
路渺渺兮故人遥,望断高天友人招。
愧不能乘风兮哀上苍之渺渺,
只来日埋骨兮步天路与君归,
诗百篇并歌千曲,话有万杯君愿知?
卢清唱完,霎时间空虚便如潮水般侵袭。女孩低下头,沉着脸,行尸走肉般往前去。
却不见天上孤星,闪烁更急,像是在拍手叫好。
老树野店,小桥流水。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上好厢房,酒菜先将来。”来者两人,一高一矮,高者上前两步,排出几文铜板。
“好嘞,客官先请坐。”
“你这店开在这鸟地方。”
“都是苦命,小本小利,哪敢和别人争。”“开在这小地方不也有人来?”
那两人坐下,默默点头。
“好嘞客官,先吃肉下酒。”端出一壶酒一盘肉来。
“他娘的,走了许多路,早渴死了。”两人倒酒先喝一杯,抓了肉便往嘴里塞。
“唉你这什么鸟肉,酸得慌。”话说完,那人一怔,仿佛是意识到什么,眼中猛然充满恐惧。
店小二拿着麻绳缓缓靠过来,脸上全是笑,满脸麻子在油灯映照下忽明忽暗:“客官,上好厢房备好了。”
一高一矮两个人只觉得全身用不上力,可怕的是意识清醒,眼睁睁看着剥皮食人的恶鬼将自己大卸八块。
迷迷糊糊走进荒野里,卢清已经两天未能饮水。好不容易找些小浆果果腹,也只是权宜之计,饥渴难耐。忽见得不远处炊烟一竖,思绪微动,往那边走。走近处来见一破木桥跨过小溪一条,再往远处看小溪过一小筑,炊烟袅袅间难得有些人气。
卢清见那小溪,奔上去忙饮两口,第一口囫囵咽下肚,第二口在口中漱洗时候,一阵难掩的恶心从小腹涌上来。定睛看,这水浑浊不堪,小溪底部污垢积攒,一股腐败的恶臭传来。卢清捂住嘴,再忍不住,哇一口呕出一墨绿红羹。如此,身体更虚,踉踉跄跄往那小筑走去。
到门口去,门是开的,走到门前各处张望,里面只有油灯两盏,摇摇晃晃,黑影耸动,一股血腥味涌进鼻尖。卢清下意识往后退,撞到身后那人身上。惊吓间回头看,小二模样人,满脸堆着笑,日光昏暗,那人的麻子脸半阴半明。
“小姐住店?”
“水……喝些水便走,我有钱……”
“明白明白,您往里坐,我给您泡碗茶,再热一两肉。”
卢清坐在木凳上,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惴惴不安。
“人呢!”忽然门口一人大呼,听来也是个女孩。
“哟,又是一个千金,今天可稀罕了。”小二从柜台后的帘幕里钻出来,堆着笑往门口走。“小姐也住店?”
“肉,酒,最好的送来。”其声凤鸣,清亮如高山流水。
“遵命遵命,小姐里面坐。”
小二往帷幕后面退过去,门口阳光里走进来一女孩,比卢清大些,十四五岁样子,面容清秀,发短不过后颈,杏眼如怒,面无表情,穿布衣在身,内系软甲一件,后腰斜挎长刀一把,长刀修细,刀背平直,刀柄长于一般短兵,可双手据持,若是竖起来,刀比人高。
女孩一进来便看见卢清,隔着两套桌椅,找地方坐了。一坐下就直勾勾盯着卢清看。卢清眼神躲闪,时不时眼光相触,也是马上回避。对方却完全不为所动,眼神如剑,直刺得卢清如坐针毡。
“那个……附近有没有小村小镇之类的……”卢清勉强挤出笑来,鼓起勇气搭话。
“我叫樊桂,桂花的桂。”
“啊,哦,樊……桂。我叫卢清。那个,清白的清。”卢清慌慌张张,不敢对视。小店里再次充满了沉默的气息。
“城镇不远,走五十里就到。”
“啊,那个,往哪边走?”
“跟我走吧。”
“是吗……但是……”
话没说完,小二端着盘子出来了。
“二位小姐久等了。这是您的茶,肉就当赠的”“您的酒和肉,请慢用。”“小的在后厨,有事儿便叫我。”
小二走进帘幕去,阴着脸,咧着嘴干笑:“两个都是人间绝品,人间绝品啊!”苍蝇一样搓着手,透过小洞观察。
卢清见茶冒着热气,心情舒畅,正准备饮,樊桂却拿起碗往地上一砸,大呼:“别喝!”其声如钟磬,卢清一怔,往那边看。
帘幕暗处,小二高大的黑影往樊桂冲过去。说是迟那时快,樊桂一步跨到桌子上,拔出长刀,身形虽渺小,力量强硬,挥刀一拍,小二手上明晃晃的菜刀哐当坠地,虎口流血,疼痛难忍,左手正把着手腕往后退,反应不及,直被刀背抵着腰扭倒在地。正要起身,一抹寒光抵在喉头。
“咿呀,小祖宗,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什么错。”樊桂眼神冰冷。
阴影里,小二眼珠一转:“大错特错,小的只想是给小姐您切几片肉,怎么好心到头来却误解了。”
樊桂冷笑一声,看着跑过来的卢清晃了晃下巴,示意她进里面去查探。
卢清迟疑一瞬,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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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里去。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卢清捂住口鼻,苍蝇在四周聒噪。后厨里有些刀具,与红红白白的生肉。再看里面,潮湿处有一木梯往上。卢清上去,见了眼中景象,瞳孔微缩——肉林一样铁钩挂着的,都是些人形的东西,暗红的肌肉,惨白的筋腱,人脸一样的地方大张着嘴。忽地近处挂着的一块肉抽搐起身体,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呻吟起来。卢清瞪大眼睛,忍不住捂住嘴,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慌忙顺着梯子爬下去。
“小姐一个人来到这偏僻地方,是冒险?”
“不要废话。”
“嗯——一个人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何等勇武。”
“哪像你,躲在这阴沟里害人。”
“嗯嗯,小的远不如您。”
忽然,后厨里传来几声嘈杂,是卢清从梯子摔在地上。樊桂担忧,不禁往那边看。小二见得机会,忽然从口中喷出一口白气。樊桂反应迅速,忙往后退,却还是被波及,运气抵挡,也是四肢无力,长刀滑落在地上。
小二捡起菜刀,抬起手来:“只要一个,也是赚了,哈哈,也是赚了。”说着,往前靠近樊桂,菜刀明晃晃,樊桂坐在地上,挣扎着抬起手。
却在这时候,听见一声似人非人的尖叫,小二低头一看,一把小刀刺进右腰,从右腰传来的疼痛与无力感马上贯穿全身,抬着的手垂下来,扑通跪在地上。
“什……么……”
又是一声尖叫,小刀从右腰被拔出来,又直插进脖颈。鲜血喷涌,小二面朝下栽倒在地上,露出后面是满脸污血的卢清——血溅到樊桂身上,她看着眼前的卢清,到最后卢清却昏倒过去。
傍晚的夕阳架在西山头,远远的东方黑云压境。
这是第二个美梦,梦里还是那棵不知名的树,身后传来清脆的铃声,像是不久前田野边上散步的老牛——那时候挂着的铃须当如此。
卢清猛然惊醒,只觉得面庞清凉,一身舒畅。睁眼来看,是那双冷冷的,很漂亮的眼睛,再之后是茂盛的绿叶山林。
“来,喝一口。”
端到眼前的是一碗清泉,卢清毫不犹豫痛饮一口。
“啊,樊桂。”
“叫我小桂。”
“叫我……阿黄?”
樊桂噗嗤一笑:“我认识一个朋友也叫阿黄。”
卢清不解其意,轻轻挠着头。
“好吧,就阿黄。”“阿黄今年几岁啊?”
“刚十岁。”
“嗯,比我小四岁。”
“唉?小桂才十四岁就那么厉害?”
“是吧?可这次差点完蛋,还是阿黄救了我。”
“说起来,我是第一次杀人。”卢清缓缓低下头。
樊桂内心震撼,其实这也是自己手上第一条人命,虽然此人死不足惜,但还是不免一阵悸动,好在是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阿黄不比自己,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心里会留下很大阴影。满脑子安慰的话语正酝酿,卢清先开口了。
“嘿嘿,挺好的,救了小桂。”卢清自己摸着头,笑得烂漫。
“谢谢。”樊桂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能走路了吗,带你去你说的小镇。”
“可是……我其实是被追杀逃过来的。”
“哪管那么多,被追杀了不更要找个安全处,我家里很安全的。”说着话,拉着卢清就走。
“唉,慢点,天黑了。”
“找个地方住一晚吧。”
樊桂在距小河百步处生火取暖,窜进树林里找到几个小梨。
“你都虚得饿昏了,先吃几个,我去看看能不能开荤。”
卢清接下梨,啃食起来,看着樊桂远去的背影,眼中是羡慕和崇拜。不久,樊桂提着两条手臂粗的鱼回来,串在火上烤。
“小桂好厉害呢,我就不一样,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别人。”
“阿黄从哪里来?”
卢清抬起头看见那颗孤星,却辨不清方向。
“西北方向,孤城。”
“在北边?从镇邪峰过来的?”
“嗯。”
“这难道不厉害吗,我也想去镇邪峰。”
“都是师傅帮忙才能过来的。”
“路不是自己走的吗?”樊桂认真地看着卢清,卢清眼睛闪躲过去。
“话是……这么说。”“小桂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啊,算是将门之后,从小习武,又喜欢到处跑,都是锻炼出来的。”
“我就没机会这样锻炼啊,我也想拿剑。”
“试试我这把刀?”樊桂将长刀拔出来横着递给卢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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