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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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太阳已爬上富士山的峰顶,满天的辉映撞碎了黑夜的寂静。洁白的风景悄然伫立在辉眏之下,熠熠生辉,似乎标志着世界的新生。

东京也是如此,大多也都是在新生着:男子的武士装,女子的和服,伴随着新生的同时湮灭着;男子的西服,女子的闭户,也伴随着新生的同时漫延着。

外交会馆也是照常如此。莫若使西洋的交际舞留音机;中国的大辫子,长布衫仅此而已。

可到了中国留学生的餐厅,却又大相径庭了,全然不见了之乎者也。那阵阵喧闹,似乎也不见了“食不语”的境界,都谈论着刚刚幻灯片的有趣之处。

“嘎!”

一只乌鸦的惊起让餐厅凝固成冰,静穆无声,喧闹为之停息。与此同时,门外走进一人——头上顶着西洋帽脑后却还是悬着一条辫子。脸上挂着黑框眼镜,上衣却还是长袍,可遮不住下身乌黑的西洋裤。脚下也不见了布鞋。是一双方才买来的正在放光的皮鞋。右手还提着一小方涂漫了朱古力浆的西洋糕点。匆匆地走进餐厅——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呜呼!美玉其外,残璞其中,惜得这样一件好长衫兮!”一位自持年长的身穿长衫布鞋的邻座说道。

那人却是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笑着,径直地走向座位,打开那一小方西洋糕点,迅捷地吃了起来——脸上乃挂着笑容。

“奇哉,上合为之何其潦倒!竟以粪尿而食之,哀哉!吾此生尚未食得粪乎,惜哉!”越鸟也是这般挑逗着——他是那人即上合的好友。

满屋皆是大笑着,盖过了屋外乌鸦的哀嚎,上合却仍是笑着,无丝毫愠怒之色,只是扑向越鸟,似将要用手捂向他的嘴。

“呵呵,莫见如今上合且配着眼睛,甚是斯文。若弃此副眼镜,面容习如草寇一般。”上合的计策终未奏效,越鸟的话语确乎继续响彻着。

满堂继续哄笑,直至一只乌鸦凌空跃起且伴随着凄惨的哀鸣,方使它略有停息。可不过一瞬,却又是“哈哈哈”了。

上合却是默然了,脸上的笑意已然泯灭,但却仍不见怒意,只是将双手用力向桌子一撑,奋力起身,紧接着大跨步向门外奏去——乌鸦的哀嚎随之停歇,只见几片方正的太阳斜斜地射了进来。仿佛全屋也都正大光明了。

(二)

进了寝室,上合还是默然,笑容却已是消逝了,于是抽出一本《天演论》,侧躺在床上,凭借着昏暗的几束光线聚精会神地阅览着。

“吱……”略有腐朽的木门随蛮横的推搡哀嚎着,越鸟与同寝的两个同学冲了进来。上合也同时将《天演论》塞入枕下,将被褥盖了头,作得昏昏欲睡之样。那三人也大改常态,没有继续响彻那因为蛐蛐相斗而下注所激起的争吵之声了,上合也由此得幸于迅速入睡了。

“呼…呼…”待到上合低微且持续的呼声萦绕在同寝三人的耳畔时,他们于是翻身起了床匿谈着。

“此等贼人天命难赦,惜得吾等三人竟于此孽畜同寝而眠,实乃自开天辟地以来之大不幸哉!”一个愤慨的说着。越鸟与另一个人同样赞合着。

“那将以何罪而唾之,又将以何邢而罚之若诛此贼吾等必受普天之大欢庆。”另一个答道那个也是欢喜地挥舞着双拳,只是越鸟沉思着。

过了约有燃尽半只蜡烛的时间,越鸟终于发了言:

“吾以为此等贼子焉废我等大费周章,唯一物,可使他非人非鬼,身败名裂……”

待到望见另两人皆怔怔地望向他时他便终于献出一策:

“惟废除其辫,若失此物,其焉可再为清国之臣民?若失此物,留学班可再给予此贼学费?若失此物,吾等何需再与此贼为伍?”越鸟慷慨激昂地说道,同时定下决心:他自己去剃下上合的辫子,之后扔进向东流的大河,以示自己的赤诚之心。

(三)

“嘎!”又是乌鸦的一声惊嚎,残夜的迷雾被这一声惊嚎所冲散,昏暗的月光为之吓退,普照天下的阳光重新出现,是大地布满金光。

这金光同样射进了上合所在的寝室,使他那迷蒙的双眼变得清澈透亮,他于是翻身下了床。

待到他起了身,便感到脑后的一阵空虚,上合于是向后一捉。果不其然,辫子是荡然无存了。

上合便是愕然了,怔怔地立了半晌,再望向另三个人,皆是哧哧的笑着,上合于是愤然了。横步向越鸟走来。

越鸟也便庄严了起来,同时喝言:“你,干什么?”

上合并不停留一分,依就直挺挺地向越鸟走来。

越鸟不免有些慌张,于是一只手指向上合,怒言道:“汝若再行一步,休怪吾不念同窗之谊乎!”

上合依旧蛮横的走着,另两人的拉扯也是毫无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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