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穆氏阿婆(1 / 1)
“......咳咳咳咳,”穆阿婆感受到谷燕兮的恐惧,将那双冰凉的手攥紧,“......闺女,莫怕......”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是敬元八十二年出生的,那会儿是大昭年间,如今......是何年?”
“敬元一百三十二年,永熙二十年。”谷燕兮轻声回答。
“喔......永熙啊......”穆阿婆感觉到陌生。
谷鹤兮将英宗、灵帝与当今天子的承继之事一一说给她听。
出乎意外的,穆阿婆听完后反而问道,“那莫家人呢?我记得莫黎将军......有孩子?”
谷鹤兮与妹妹对视一眼,“莫黎将军已离开二十二年,他的孩子......长子被封为左将军,典京师卫兵,长女贵为太后,幺子......不知所踪。”
“......左将军?不知所踪?”穆阿婆停住脚步,“不对不对,莫将军说过,只要有莫家在,必保越州安定、百姓太平......”
老妇人又开始自言自语,自顾自地摇头,无法相信,“......左将军?不知所踪?”她扶着门框,眼里蓄满泪水,哀求谷鹤兮回答,“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不见了?是不是有人害他?”
可这些问题,谷鹤兮都答不上来。
“你说话啊!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穆阿婆紧紧追问。
谷鹤兮努力整理措辞,“当年,莫将军在越地突然去逝,天子遂封同在越州的莫家幺子为州牧,三年后,也就是永熙元年,莫州牧辞去官职,此后不知所踪......”
穆阿婆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回答,大叫,“不知所踪?不知所踪!你们可知道越州有多少惨死的汉家人,多少发疯的女子在等着他们!不知所踪!明丘,你们去明丘......”她像是突然有了无尽的力量,站起来拉着两人往外走,“明丘!大昭四十四年,十七名女子被虏进酒马匪,只有我!我!我活了下来!”
穆阿婆的脸上涕泗横流,尖锐的叫声在黑夜里尤为可怖。
火光照亮小院的大门,虚弱阴影将她的一言一行都映衬得愈加狰狞。她宛若惊弓之鸟,猛然回头,“谁。谁!谁......”
谷鹤兮强忍泪光,将穆阿婆拥入怀中,“莫怕,莫怕......”
炎玉昭面无表情地推开大门,他身后,跟着四名举着火把的同族之人,一人上前,“穆阿婆,族长请他们过去一趟。”
躲在谷鹤兮怀中的老妇人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弓着背,瑟瑟缩缩,可一听到这声音,立马挣脱,迅速地将谷鹤兮保护在身后,凶神恶煞,不要命地大喊,“谁敢!谁敢!我让那个孽障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她朝声音的来源处冲,用头猛烈撞去。
众人大惊,炎玉昭一举擒下,穆阿婆使劲,周身扭动,用双脚踢踹、用牙齿狠狠咬去。
“带走。”炎玉昭看着她的动作,抿唇,声音冷淡,转身时深深地看了谷燕兮一眼。
“不许!不!”穆阿婆发出凄厉地叫喊,再一次咳出鲜血。
谷鹤兮眼眶泛红,指甲嵌入掌心,“可否让穆阿婆与我们同去?”
......
也不知走了多久,被绊倒几次,他们坐上了船只,朝另一座山驶去,穆阿婆守在谷燕兮的身边,寸步不离......
而后,他们进入了一座巨大的溶洞,蝙蝠粪便的恶臭袭来,石柱林立。沿着狭窄的岩壁行走,脚边就是不见底的暗河,只要一个不小心,便随时有可能跌落。一个拐弯,一艘可容纳十人的船只出现在他们面前,船上已有两名船夫在等待。
火把照亮了水面,坐在船边的谷燕兮低头,几只白得透明的鱼在慢慢往远处游,它们没有眼睛。炎玉昭坐在她的身后,“那是盲鱼。”
谷燕兮偏头,没有回答。黑压压的蝙蝠在头顶不知名的地方吱吱地叫,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地粘覆在岩石之上,河岸的石隙里藏有溪蟹。
船只蜿蜒而行,黑暗的水面与洞内不时响起水滴落的回音,前方是一块巨大的岩壁,却奇迹般地闪烁出隐隐的光泽。一个转弯,谷燕兮二人被这神秘而瑰丽的景色深深震撼。
你有见过瀑布底端飞溅的雪白水花吗?你有见过水柱被风吹散时的妙曼舞姿吗?此刻,它们都被完美定格,它们就在你的瞳孔之内。谷鹤兮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闭紧眼睛再次睁开,而谷燕兮已目瞪口呆。
纯白的卷曲石花如梦如幻,在空中扬起妙曼的衣裙,晶莹剔透的晶霜与石毛在空中拉出丝,又俏皮一点;像珊瑚的绒毛一般,如盐粒串儿一般的细密石绒一根根地直立;四周的岩壁仿佛被一层流淌着的凝固黄色流沙覆盖着......船只移动着,默默接住光阴的水珠,在这一座用冰肌玉骨雕成的迷宫里,整个世间都已停止......
炎玉昭看着谷燕兮的美丽侧脸,眼里染上淡淡的笑,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少女更显迷人。
可太过干净、美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风景被水流送往身后,谷鹤兮二人回头,依依不舍。
洞内越来越开阔,不再似之前那般静谧,三四个拐弯后,岸边已出现在面前。
谷鹤兮抬头,夜风呼啸而来,巨大的影子在洞顶徘徊,岸上,几乎每隔五尺便有一人,长长的石阶延伸至坡顶外的洞口,一块巨形圆石头迎风站立。
几人下船,谷燕兮二人走在穆阿婆的身侧。
每每炎玉昭走过,举着火把的人必将右手放上左胸,郑重地低头行礼;而在打量谷燕兮二人时,则显出冷漠与不屑。谷鹤兮垂眸,收回视线。
洞外,是一条石板小径,通往一片广阔的绿色草地,草地上方零星地散布着十来座与穆阿婆家相似的平头屋子,屋子里有光,院子里却没有人,不知是不是约好一般,到处静悄悄。
路过一座木屋时,谷燕兮往那窗口看去,窗格里有年幼的孩子披头散发地趴着,用好奇的眼睛地盯着他们瞧。
炎玉昭将三人往草地尽头处领,也就是高高的悬崖底端。二人抬头,一座巍峨的吊脚楼悬挂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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