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记忆中的少年(1 / 1)
夜深了,翟不爽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悄咪咪的睁开了一条缝。
他没睡,虽然已经极度疲累了,但他还是在闭上眼睛,稍一松懈就会坠入梦境的情况下坚持了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啊!这几个小时他就像一个精神变态一样,明明已经很困但还是坚持吊着自己不睡觉,这种行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精神酷刑了!
就算是现在睁开了眼,他的大脑也还是昏昏沉沉的,眼前好像总蒙着一层黑雾似的,稍一松懈就会蔓延开来,再一松懈就会沉睡了过去。
他都不用故意蹑手蹑脚的,因为他的四肢已经足够无力了,他掀开被窝,缓慢的把身体挪了出去,然后又把被窝盖上,这个过程中,被窝里的热气一点儿没散出去。接下来又是一个新的挑战了,穿拖鞋,走路。这两样,稍一松懈就会发出沙沙或嗒嗒的声音,虽然不一定会把老婆吵醒,但是他害怕呀!
历尽千辛万苦,翟不爽每一步都像猫一样掂着脚尖再缓慢地按下脚跟。一共二十多步,他步履维艰似的,好大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卧室门前。
缓慢的,缓慢的拧动门把手。
“咔!”翟不爽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扭头看去,还好,老婆在被窝里,虽然面朝则自己,但没醒,还在砸吧嘴呢。
拉开门的时候,他又怕引起了风声,动作十分轻缓,门开了,小心翼翼的走出去,然后更缓慢的关上门。
等到门关上,他立刻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家里的隔音不错,要不然还得难受一大会儿。”他嘟囔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咖啡,流过肠胃的冰冷和咖啡yin同时让他变得请醒起来,他打了个冷颤,不仅仅是凉咖啡的原因,还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睡衣。大脑的清醒,让他的感觉也变得不迟钝了。
他轻手轻脚的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看看自己和老婆卧室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洗衣房的方向,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要不还是换套衣服吧?”他咽了口唾沫,看向卧室,“要不再回去一趟?”
”不不不,“他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出来,而且换衣服的动静太大了,把老婆吵醒不就前功尽弃了?他犹犹豫豫的看向了洗衣房,”要不,换一套脏的...里面应该还有几套没来得及洗。“
“算了,不穿了,就这样吧。”翟不爽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克服了对寒冷的恐惧。
十秒后,他打开门,走廊里冷风一吹,他身体一打颤,差点没给跪在地上。他好像很无助的抱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楼梯,朝着顶楼走去。走廊里平素是有灯的,但此时夜深,灯灭了。黑暗之中,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听着许多莫名其妙的细微声响作为伴奏,却从容不迫,但也许是想到了接下来要见到的人,他亦步亦趋。
楼顶,方译静默的隐在暗处,目光如炬,纤悉无遗的扫过每一个角落。一遍遍地,丝毫不觉得疲惫。
没有人,这很正常,随着被他杀掉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应该也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他的不好惹,反正,来找他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什么?被杀绝了?不不不,一类人是杀不绝的,有时候,这种特点可以促生出许多像是传奇呀,故事呀,让人感动的潸然泪下,可这时候,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好似身缠梦魇了。
“嗒,嗒,嗒...”
缓慢的脚步声从不远处洞窟般的楼梯口传来,相比起那些会潜藏的人而言,这动静太大了,但是却没有像前者一样引起方译的警觉。他反而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栋不高的楼,被远处高楼大厦结成的火林莹谷辉映着,捎带着方译的侧脸,也染上了一抹夕阳似的赤金的光,只是没有温度。
“方译?”黑暗的楼道中,传来一个听起来很虚弱的男声。
”老师?“方译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老师...您怎么虚了?“说完这句话,方译立刻反应过来,捂住了嘴,有些心虚的看向黑暗的楼洞。
“你才...“从黑暗里走出冻得哆哆索索翟不爽,他本想说”你才虚了!“但是作为老师不能说脏话,他只能哼了一声。
方译见老师没有计较,松了口气,然后看向老师,这时他才看清了老师身上穿的是什么,吃了一惊。
“老师,您怎么穿着这个就出来了?不冷吗。“说着,方译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疾步走过去就要给翟不爽披上,没想到后者摆了摆手。
“你不是说就一会儿吗?快点吧,我现在困死了要。”
虽然是老师与学生,但是貌似只有方译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而翟不爽却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
方译见老师提起这件事,便将外套提在手里,面色凝重,习惯性的扫视四周一遍,而后双眼紧紧盯着翟不爽。
那双眼睛之中,有着令他感到陌生的深邃。
“老师,接下来我说的每一条,你都要牢记于心。”
“第一,千万千万,不要再找我,不,应该说,不要再任何人面前对我表露出过多的关心。”
“第二,如果有人找你,一定要先核实他的身份,如果在此期间他有说谎或行为过激的表现,立刻跑!最好报警!”
“第三,如果你遇到什么事,就到这个地方,每天我都会在那里等您。”
“最后,希望您能多多锻炼一下,我希望这种锻炼不会有它起到作用的那一天。”
一条条警告,让翟不爽只觉得细思恐极,方译不忍心再去看他的表情,后退两步,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披上外套,转身跑向顶楼边缘,踩上围栏,一跃而下。
“喂!”翟不爽一直愣着,这时才反应过来,疯狂的向已经没了人影的围栏跑去。
他跑到围栏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间的冲击让他失去了惯有的理智,他竟然开始扒着围栏用力地往外探身体。这种行为,一不小心,他就会从楼上坠下。
好在他并没有真的失去理智,他的身体只探出了一些就停下了,他只是想往下看,但情绪的激动确实让他难以控制力道。
忽然,他呆住了。
方译就在围栏下,在楼的外侧悬空,两只手不知道在扒着什么,把身体吊了起来,那张熟悉的脸朝他眨了眨眼睛,有种久违的调皮。
“再见,翟老师,其实,我更想叫您一声父亲。”
那张熟悉的脸开始朝着黑暗坠落,那黑暗是街道,这里太高了,只能看到街道上有几辆车和几家店,还有几盏亮着微光的路灯,他会砸在什么东西上,又或被什么东西穿透身体,就像女儿小时候玩的橡皮泥。
一股汹涌的气流在体内激涌,他想要大声喊出那个逝去少年的名字,但忍住了,可气流并未停息,依然冲进嗓门,发出了嘶哑的呜咽。
可这呜咽很短,因为视野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少年的踪影,而只有那一片黑暗的街道了。
他愣了神,好久才想起来,方译说过自己遇到了事可以去那里找他,那他现在一定没死,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想起一件往事。
是女儿呢,还是方译呢,算了,不管是谁吧,曾经拿着一百分的试卷向自己炫耀,而他则故意做出不在意的表情,“就这?这算啥,我班里拿一百分的多了!”
这次,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嘁,臭小子!”他忍不住眉开眼笑了,就像那次一样,都是偷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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