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梦还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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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山夫妇问到小宝的近况,顾疏桐不敢如实相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道是妹妹年纪尚小,怕惊吓了她,不敢带她过来见爹娘。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时辰无多。顾远山拍了拍顾疏桐坚实的肩膀道:“儿啊,万幸你已经年满十三岁,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爹娘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爹娘要走了,万勿思念!”说罢头一沉,倒在了床上。

顾疏桐上前试探,见贺老伯夫妇已然断了气。他将二人的尸首放好,又在屋中徘徊了良久,哪肯离去。

次日一大早,顾疏桐放心不下昨晚所发生之事,便又来到贺家看看,却见那贺家正在族长的主持下操办着丧事。顾疏桐触景生情,想到就在几个月前,他坐着贺老伯的车回家时,一路上欢声笑语,临别时贺老伯还将两个红鸡蛋塞到他的手中。短短几个月,物是人非,想到此处,顾疏桐心中不免怆然。

忽然间,三五个衙役闯门而入,不由分说,将那枷锁套在刘月如脖颈上,押着她推门而出。众人不明所以,连忙追出来,围着那衙役问话。

那衙役们颇不耐烦,道:“我等奉芦知县之命,前来捉拿杀人凶犯刘氏,胆敢阻拦者与凶犯同罪!”众人只能让开了路,眼睁睁看那刘月如被连拖带拽地带走。好在老族长见过些世面,忙差人去给刘铁匠报信。

刘月如一路上哭哭啼啼,行走缓慢。那衙役哪里有耐心,只顾将皮鞭来打,抽在身上噼啪作响。众衙役平时训练有素,下手哪有轻的?饶是穿着冬季的厚衣裳,那刘月如也被打了个半死。顾疏桐隐身跟在他们身后,虽然于心不忍,却也不好贸然相救,只好默默地一路尾随着跟到县衙。

那衙役打累了,便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只听一个衙役道:“我听人说,金捕头已高升为知县,前日便起身上任去了!”

另一个衙役道:“这有甚么新鲜的,还用你说?咱们县衙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一个衙役道:“那日三台村剿贼,我们兄弟都是出了大力的,独独他金万田受了封赏,咱兄弟们却连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捞到,你说去哪儿说理去!难道咱们就只能干些出力不讨好的活?就像今日这贼泼妇,硬是不好好走路,打得我胳膊都酸了!真恨不得一刀把她剁了!”

方才那衙役道:“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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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一个粗壮的衙役道:“甚么命?甚么天?我呸!分明是金万田昧了良心,将功劳都揽在他自己的身上了!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临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不是做贼心虚又是甚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骂了一阵金万田,又骂了一阵刘月如,休息了一顿饭的功夫,眼见一壶水也喝光了,才起身赶路。

芦县令已高坐中堂,眯着眼慢慢地喝着茶。贺双牛的父亲贺老三跪在堂下,不时地哭嚎几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个衙役上前回道:“大人,犯妇刘氏已押在堂外了。”芦县令听了,立刻来了精神,一拍那惊堂木,高声叫道:“升堂!”

那刘月如被带上堂时,已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一条命只剩了半条。

芦县令喝道:“堂下何人喊冤?你有何冤情,如实讲来!”

那贺老三忙又哭了几声,道:“草民贺老三,只因儿子贺双牛被那贺双全的寡妻刘氏活活害死,小老儿我实在冤屈,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芦县令道:“那刘氏,你有何话讲?”

刘月如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曾戴着枷锁镣铐走过这么远的路,况且在路上被打了个半死,又哪里还有力气说话?此时只能趴在地上呜咽着。

芦县令道:“那刘氏,如此看来,你便是招了?”

刘月如颤抖着摇摇头,拼尽力气说道:“我……冤……”

芦县令怒道:“大胆犯妇,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人是苦虫,不打不行。来人啊,大刑伺候!”

贾师爷见了,忙走到芦县令近旁,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老爷,这犯妇再打就死了,还怎么向贺老三讨价还价?”

芦县令听罢,眼珠一转,转头对贺老三道:“大胆贺老三!本县看这刘氏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杀得了你儿?你儿之死,分明与刘氏无关,你却胆敢欺瞒本官,乱报假案栽赃好人,何其歹毒!来人啊,先打他三十大板!”

左右衙役将那贺老三按在地上,登时一阵乱棒。

那贺老三被打得皮开肉绽,哀嚎不已,道:“大老爷,草民实在是冤枉啊!我儿被刘氏害死,是那马丙三亲眼所见……”

贾师爷不待他说完,道:“既然喊冤,想必知道规矩。县太爷为你审案,已耗费了许多精神。你们有何酬劳,快快交上来罢!”

贺老三听了,忙道:“草民愿奉上二十贯钱,请老父母喝茶。”原来那贺老三家也不富裕,家中积蓄本也就三四十贯,已被马丙三索去了二十贯,所剩已是不多。

芦县令听了大怒道:“无耻刁民!公堂之上,竟敢明目张胆地羞辱本朝廷命官,是何居心!着实该打,来人,给我重重地打!”

那贺老三又被打了二十大板,此时已是鲜血直流,大哭道:“老爷莫再打了,草民愿奉上二百贯钱!”

芦县令听罢,嘴角微微上扬,朝贾师爷点点头,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

贾师爷见了,高声道:“犯妇刘氏,因年轻守寡,难守妇道,趁那贺老三之子贺双牛探望伯父贺同寿之机,意图勾引。贺双牛不从,刘氏便用铁镐将其打死,手段十分残忍,罪不容诛。如今贺双牛的尸首已由仵作勘察清楚,同村邻人马丙三亦可为当晚之事作证。本案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有辩。来人啊,将那犯妇画押后,押入死牢候斩!”

芦县令惊堂木一拍,大喊道:“退堂!”

顾疏桐隐身跟上堂来,见了这公堂审案,直气的七窍生烟,便念动真诀化作一个大汉,形貌颇似徐渊,现出身形来,大喝道:“无耻昏官,如此草菅人命,真真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混账至极,今日爷爷便来教训教训你!”

众衙役赶忙上前驱赶,却哪是顾疏桐的对手,三五下便都被打翻在了地上。

那贾师爷认错了人,以为是徐渊大闹公堂,也顾不上芦县令,一边向堂后跑去,一边大喊道:“徐贼来了,徐贼来了!”众人听了,被吓得四散而逃,连鞋都被踩丢了好几只。

那芦县令被吓得瘫在座椅上。顾疏桐上前来,一刀将那狗官的脑袋连着官帽砍做两半。

顾疏桐去扶那刘月如,只见她嘴角流血,已然断了气。说到底,那刘月如也是个贞节烈女,虽口不能言,却将那芦县令和贾师爷的言语都听在了耳中,不愿再受其辱,便咬舌自尽了。

顾疏桐心中难受,忍不住向天一声长啸,抱起刘月如的尸身奔向绿柳营。走了一半的路,远远地见那刘铁匠背个钱袋,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地向这边赶来。

原来那刘铁匠听说女儿刘月如被衙役带走,而那县令又是个贪财之人,便四处筹钱去营救女儿,故而耽搁了许多时间。

见主家已到,顾疏桐只好将刘月如尸身轻轻放在路边的残雪枯草中,又从前襟扯下一块布来帮她盖住了脸。他不忍心听到那刘铁匠撕心裂肺地哭号,便含着泪转身离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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