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忆江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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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汉子不免心生恐惧,便转过头来喊他的妻子。不看则已,一看将他吓得差点背过气去——那撑伞之人哪里是他的妻子?分明是个人身之上顶着个骷髅头的怪物。更骇人的是,那鬼怪所穿的衣服,却是和自己的妻子一模一样!

那人身骷髅鬼扔了伞,向他伸过两只白骨森森的手来,狞笑道:“还我钱来!”

年轻汉子霎时被吓得寒毛倒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上脑门,嗷地大叫了一声,之后便一头扎在泥水中,昏死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他的妻子来给他喂药时,那年轻汉子迷迷糊糊地又见那个人身骷髅鬼正趴在妻子的肩膀上,伸个骷髅脑袋过来,向他喊道:“快还我钱来!”

那年轻汉子见了,大叫了一声:“有鬼!”便又昏死了过去。

昏昏沉沉了三五天,眼见那年轻汉子已消瘦得没了人形,完完全全成了个皮包骨,那一口气也只在似有似无间。

他的妻子被吓得不轻,坐在床边哭个不停。好不容易等到那年轻汉子醒了过来。只见那年轻汉子嘴唇开合,似有话说。她便忙凑上去听,连听带猜地想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三个字是:“烂霞寺”。

那小娘子听了丈夫的话,猛然间想起那跛脚老道的话语来:“欲得团聚,便往东去。桂花数棵,烂霞一隅。”她哪里还来得及多想,早慌慌张张地奔出门去,也顾不得女人的仪态,一路朝着烂霞寺奔了过来,一路上也不知道跌了多少跟头,衣服上都是泥土。

夜已过半,寺中的僧人们早已歇下了,只有那跛脚老道正在大殿的长明灯下打着坐。那小娘子砸开了门,进殿便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来拜这老道,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老神仙救命,老神仙救命!”

那跛脚老道呵呵一笑,道:“夫人,我已等候你多时了。你再晚些来,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丈夫了。”

老道跟着那小娘子来到家中时,便命她多多地准备纸钱,也好到自家的田间地头去烧。

那小娘子虽依令而行,仍难免心中恐惧不已,便喊来了亲朋邻里同去。也有那不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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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听到了消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闲杂人等,乌泱泱地跑过来了不少。

待小娘子在地头烧了纸钱。跛脚道人向着暗处喝道:“何方鬼怪,还不快快现身出来!”

话音刚落,见那人身骷髅鬼忽地现出形来,依旧道:“还我钱来!”

众人见了十分惊恐,那胆小之人更是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跛脚老道却笑道:“你这个放印子钱的贪财鬼,他已连本带息地还与你了。你们宿怨已解,莫要再扰,快回地府去罢!”

人身骷髅鬼摇了摇头,又道:“钱不够花!”

跛脚老道厉声说道:“你若听我劝,我便叫人给你修墓筑坟,每年清明烧钱给你。你若不听我劝,胆敢再出来害人,我便叫你魂魄散尽,永世不得翻身!”说罢,念一个“请神”诀,道:“牛头马面何在!”

忽然间,两团黑影从地下窜了出来,一个瓮声瓮气、一个呜呜哇哇地齐声说道:“烦烦烦,是哪个又在唤俺!”

跛脚道人大声斥道:“这鬼怪从地府私自出逃,流连阳间多时,你二人若不严加看管,当心我去地府告你们个失职渎职之罪,到那时少不了受那皮肉之苦!”

那牛头马面听罢,口中唯唯诺诺,忙将那人身骷髅鬼用大铁链锁住,道一声:“好说,好说,还请手下留情,告辞!”说罢便押着人头骷髅鬼消失在黑暗中。

众人见状,都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齐声高呼道:“大罗神仙显灵了!”

跛脚老道交代了小娘子几句,便大笑而去。

自此便太平无事。当夜,那年轻汉子便能进食,不出半个月,便健壮如初了。

待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年轻汉子便和妻子带上钱财饭菜来到烂霞寺中,以答谢那跛脚道人。

二人跪地道:“活神仙救命之恩,我吴相南夫妇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相报!”

跛脚道人忙扶起二人,笑道:“你二人快快请起!你我有缘,大可不必如此多礼。孔圣人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钱财险些害了你的性命,赶快收起来罢,切记莫再贪财!至于这饭菜,夫人好手艺,贫道便笑纳了!”

从此跛脚老道声名大噪,来求他占卜禳灾之人,有如过江之鲫,整日络绎不绝。那老道辛勤不辍,但每日只收三十文钱便罢,每人不过一二文,绝不多收,用以支付自己在寺中的伙食开销。也有那城中大户,情愿慷慨解囊相赠的,都被那老道严词拒绝了。

烂霞寺的僧人见了眼馋,好生羡慕那道人。有个法号尚可的僧人,便到本寺方丈孙不悟的面前挑拨是非。

那孙方丈本是个爱财之人,只因家境贫寒无奈在寺中做了个酒肉和尚。他依了尚可和尚的话,在寺门外设一大功德箱,上面贴一纸条道:“凡进寺者,只收百文。多者不限,多多益善。心诚则灵,勿惜金钱。”又命几个小和尚日夜严加看管。

那跛脚老道见那每日进寺问卜的,家境殷实的居多,贫寒困苦的寥寥,心知其中定有蹊跷。待他出门来看时,顿时气炸了肺腑,走上前去一脚将那功德箱踹翻在地上。

看守功德箱的小和尚忙去禀报给了方丈。那方丈听了,心中愤懑,便带上了众徒弟,气冲冲地前来与跛脚老道理论。

那孙方丈怒道:“你这跛老道十分无礼!我见你可怜,才收留你在寺中借宿,并不收取分文。你却为何踢倒我的功德箱,岂不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那僧人们听了,纷纷助言。

跛脚老道冷笑道:“佛道本是一家,衣冠虽有别,修行之理则同。我们修行之人当以慈悲为怀,视钱财如粪土,你却倒行逆施,设下什么狗屁‘功德箱’大肆敛财,叫那穷困无助之人望而却步,也不怕坏了你烂霞寺的名声!”

那孙方丈却冷笑道:“你说视钱财如粪土,可是你每日都收钱三十文,请问道友是何道理?你收三十文钱可以,我收一百文钱却不行,难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贫僧警告你不要在此胡搅蛮缠!”

跛老道被气得大笑起来,鄙视道:“这常州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原以为你们也应是那修行得道的高僧,没想到竟是一群寡廉鲜耻的无赖!我每天收三十文钱用以果腹,你每人收一百文钱为了发财,还多多益善,又岂能与我相提并论?罢了,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耻于和你等同在一个屋檐之下,贫道就此告辞!”说罢柱了拐杖,起身便走。

那孙方丈又气又急,气的是那老道驳了他个哑口无言,急的是只怕这老道一走,便断了财源。众徒弟也有气恼的,也有惋惜的,也有说风凉话的,闹闹哄哄乱作一团。

有那机灵的,劝孙方丈道:“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方丈留下那老道,寺中每日还能多些香火。”

那孙方丈听罢,犹豫了再三,急命人火速追出门去,可哪里还寻得到那跛脚老道的踪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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