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七娘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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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爷夫人哪还敢离七娘半步?便是到了晚上,也不管女儿已经是出嫁之人了,老两口睡觉时还像看护婴儿一般,一左一右地躺在七娘的身边守护着她。当然这都是自己家的事,只要自家人不传扬出去,自然也不怕外人说闲话。

大早上被七娘这么一闹,耽误了不少时辰,眼见不少宾朋已到府中贺寿来了。当日的寿宴便由几个儿子主持打点。宾朋们迟迟不见老爷夫人出来,纷纷来问,几个儿子只推说老父亲偶得风寒,喝不得酒,吃不得荤,一切事务均由做儿子的代劳了。

七娘的几个兄长知顾疏桐救了七娘一命,请他坐了首席。顾疏桐推辞不过,便客随主便,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顾疏桐心中畅快,在宴席中多喝了几杯,酒足饭饱,便要辞行。老爷夫人知道他是根救命稻草,哪里肯放他走?命六个儿子跟剪径的强盗一般拦住他的去路。没办法,顾疏桐只好住了下来,被人好吃好喝地侍候着,自不待言。

那七娘一连在娘家待了半个月,虽然不再要死要活地寻短见,却也是整日呆呆苶苶的没精神,问十句答一句,和往日大相径庭。明白人一眼便能看出她钻进了牛角尖里,一时走不出来。

半个月过去,老爷夫人知道七娘再住下去,一是不合规矩,二是引来闲言碎语让女儿听了更受刺激,便给亲家手书一封,命六个儿子带上信一路护送,又央求顾疏桐同去。

众人临行时,周老爷又是千叮咛万嘱咐,一直送出去三五里,又命人捧出了两百两白银酬谢顾疏桐。顾疏桐乃修道之人,不喜这黄白之物,有意推辞,又心知如果不收,主家哪答应。为安其心,便取了五两白银放在袖中,其余一概退还。

一路无话。待众人到了七娘的婆家,那阵势却是将七娘的翁公钱员外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婆家见儿媳久久不归,以为是娘家人等着婆家人去接,便打发儿子带着几个下人去亲家,不想两队人马碰在了半路,便浩浩荡荡的一路同行,来到婆家。

七娘的大哥将父亲的书信交给钱员外,找个僻静之处详细地说明了来龙去脉,又将顾疏桐引荐给了钱员外。

这七娘的翁公钱员外与周老爷本是世交,打小便是撒尿和泥巴一起长大的,后来同窗读书十载,又在同年中了榜,虽然都未曾出仕,却真个是情投意合的朋友,于是二人索性结了亲家,便是亲上加亲。

七娘下了轿,向公爹施了礼,谢别了同来的兄长,跨步进到院中,又到堂中拜见了婆母,便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婚房。钱员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七娘除了沉稳了许多,倒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钱员外看过了信,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便命丫鬟们将七娘好生伺候,又安置好顾疏桐,便去书房给周老爷写了回信,打发众人回去了。

周老爷来到正堂,将亲家的信交与夫人看,二人商量来商量去,到头来依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七娘这一路走来,看了路旁的风景,街头的热闹,心情已然好转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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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头,想起在娘家的这半个月,只觉做梦一般,便轻叹一口气,只觉胸中舒畅了不少。忽然一抬眼,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大甜瓜,她想起来这瓜是从娘家带回来的,便叫丫鬟去厨房切好,盛了满满一大木盘,好去孝敬公婆。

她心想,待二老吃了这瓜,夸了她孝顺,今后便好好地和丈夫过日子,至于在娘家发生的一切,便翻了这一篇过去,今后永不再提。

七娘亲手托着沉甸甸的木盘来到正堂之上,见公婆都在,忙上前去施礼,不料这托盘太重,她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托盘一齐摔在了地上。

婆母见她摔倒,忙过来扶,哪知瓜皮瓜瓤摔了个遍地,十分地湿滑,老太太还没走到她的近前,“嗷”的一声便四仰八叉地撂倒在了地上。

钱员外又慌慌张张地来扶老太太,一脚踩在了瓜皮上,于是向前一跌,一头磕在桌腿上,鲜血瞬间便淌了下来,仔细看他头上那伤口,竟和周老爷一模一样。

再看那七娘,脸上黄一阵白一阵,痴痴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都有些散了。

钱员外见了七娘模样吓人,便捂着滴血额头道:“没事,没事,孩儿啊,好闺女,你也累坏了,赶紧回屋去休息!”丫鬟们上来,将七娘半架半抬地扶进了卧房。

顾疏桐又大展身手,为钱家老两口治了伤,自然是药到病除,得了钱员外的许多夸赞。

钱员外知道此事不简单,也顾不上养伤,忙命人好生看顾七娘。

白天还好,七娘有丫鬟们轮番照看。可到了晚上,却让钱员外愁白了头。虽然有儿子看护,但毕竟人的精力有限,如果打个盹的工夫七娘便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害人又害己,这一世的怨仇便在也解不开了。他和夫人也想学周老爷,但毕竟不是七娘的亲生爹娘,再怎么说也不能像周老爷夫妻二人一样与七娘同榻而眠。

思来想去,只好安排两个丫鬟睡在儿子儿媳卧房的外间,每隔两个时辰一换班,务必有一人清醒,时刻盯着七娘不让出门。

虽然安排妥当,钱员外只怕众人不上心,一颗心总觉浮在半胸腔,一刻不曾安稳。钱员外只恨不能亲自上阵照看七娘,哪怕他一片赤诚,但这人伦常道摆在那里,叫一个做公爹的又能如何?

一连五天,平安无事。

渐渐地,众人便松懈下来。众人紧绷了五六天的弦,实在是招架不住那满身的乏累,除了那红烛夜夜高照不息,七娘的丈夫连同看护七娘的两个丫鬟早就进入了黑甜乡。

七娘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外侧便睡着自己的丈夫。忽然她听到自己的娘亲在窗外喊自己的名字,便越过丈夫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循着那声音去找,如同梦游一般。

她轻轻拔了门闩,来到院中,跟着那声音一步一步便朝着柴房的方向去了。

此夜不甚明亮,只有一钩残月挂在树梢。顾疏桐此时正在房顶,将七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见她进了柴房,便翻身下来,也来到了柴房外边,扒着窗子往里看。

那柴房中并无灯火,黑漆漆地看不真着,顾疏桐只好凝神观瞧。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那七娘已经挂在了房梁之上。顾疏桐急慌慌想要进屋去救,岂料任凭他如何去推,那门窗却死死的纹丝不动。

只听一个声音在屋中说道:“老道人,你已经坏了我大姐的好事,如今再来挡我,休怪我二人不客气!”

说罢一阵阴风从屋中卷出,朝着顾疏桐扑面而来,化作两个旋风围在他的身旁转来转去,顾疏桐只觉周身寒冰彻骨,不禁打了个哆嗦。

顾疏桐救人心切,也不去管她,猛然一脚踹开房门。刚一进屋,那旋风也便跟了进来,窗台上的火烛竟腾地窜起一尺来长的绿色火苗来,眼看着那火苗由绿变蓝,由蓝变绿,呼呼地跳跃着。柴房中的柴草被这旋风一卷,劈里啪啦地拍打在四壁上。

顾疏桐道一声:“多谢,真亮!”他刚一说完,那旋风竟消失不见,卷在半空的柴草又劈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他借着火光看清了七娘的位置,便将七娘从梁上摘了下来,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时,那七娘的口中竟吐出半尺的舌头来。

顾疏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正要抽回手去,不料七娘又将舌头缩了回去,亮着满口的白牙一口咬在他的食指上,不肯松口,力道之大,疼得顾疏桐直咬牙。

这时,只听房梁下又有个声音道:“老道,快来救我呀!”顾疏桐抬头一看,又有一个七娘挂在房梁上,披头散发的,伸着长舌头冲他嘿嘿直笑。

顾疏桐心知这咬手的七娘,只不过被鬼上了身,其他那些幻想,不过是些幻像而已。他手疼难耐,只能苦笑道:“不是贫道夸口,我也曾是那到过那阴曹地府之人,奉劝二位还是收了神通,这吓唬人的本事贫道却是不怕,岂不是白费了力气?贫道有些超度的本事,你们大可不必害人性命!”

那二鬼也看出了些门道,便现出身来,齐齐跪在地上,俯首道:“求仙长大发慈悲,超脱我等脱离苦海!”

此时七娘也松了口,顾疏桐忙将满是牙印的手指抽回,道:“二位放心,我明日便设法台超度你们,还请二位先行回府去罢!”那二鬼又拜了三拜,化作一股黑气飘然而去。

柴房的响动惊扰了众人,又找不见七娘,纷纷举着火烛来找。众人来到柴房,见房梁之上悬着索套,已明白了六七分。

顾疏桐叫丫鬟取来温水给七娘灌下,丫鬟婆子又忙来帮她抚胸拍背,随着几声咳嗽一口长气,七娘竟大哭起来。众人见她哭出声来,却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顾疏桐设法台,念动“禳灾”诀超度亡魂。只是这六阶诀顾疏桐内力不济,施得甚是辛苦,耗费了他大量的真元。施完法,顾疏桐全身都被汗水浸透,只见两股小旋风在法台下旋了三旋,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自此,那七娘也恢复如初,众人围着她问长问短,七娘对众人说道:“死过之人,方知今生应好好地活!”

待钱员外率全家老幼到客房中寻那邋遢老道,欲来重谢他时,顾疏桐却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去多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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