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他是那个可以托付的人吗(1 / 2)
这天晚上天刚黑不久,李非家里的院门和大门都还开着。一帮蓄着平头,穿着黒衫的年轻人涌进了他家院子。一个个看似呆滞的冷面浮现出杀气。
想堵住他们已经来不及,慌乱中李非迅速带上几个房门,以免这突发的状况惊扰到家人。
在这帮人中间,李非看到了一个衣着不同的人。这个人正是何水军。他从后面挤到前排,领头走进屋里。有几个人跟在他身后。
何水军从贺文锐那里得到消息,他们企图接下酒店风管工程的努力已经失败。尽管他们产品的价格低于另一家,但他们的质量远不及另一家。贺文锐说他已经尽力,而最终拍板的是他的老板。李非坚决否定掉了质量低劣的产品。
这消息让他无比悲催。白白花了那么多钱!他不甘心,一心要找李非算账,在社会上找来了这帮人。
何水军一改平日的猥琐,变得十分的干脆和强硬。他刚刚放肆地把一只脚踏在一个凳子上,让李非厌恶地瞪了一眼,连忙把脚收了回来。
你把我的五千元钱还给我!他说。
惊魂稍定的李非辩解说,你什么时候给了我五千元钱?
李非立刻想起了这家伙送来过两瓶酒,这件事自己竟然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了。难道是酒袋里面有钱?这时他又听见何水军在说:
一个星期前,就是在这里,我用一个信封装着亲手交给你的。
见何水军言之凿凿地把一件根本没有的事说得像真的,李非气得浑身发抖。他像拍惊堂木一样猛地一拍桌子:你胡说!老子要告你诬陷罪!
李非陡然一惊一乍,还真把何水军吓了一跳。他看见李非抹了一把喷出嘴边的唾沫,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屋里乱撞,还以为他是在寻找什么武器。屋里连棍棒都没有一根,哪有什么武器?
李非推开一个房门,进去又出来;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张材料纸和一支圆珠笔;他把材料纸和圆珠笔往桌上一拍,两眼直逼何水军,用命令的口气说,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给我写下来!
何水军没想到李非来这么一出;一时间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更不敢真的在纸上写些什么。他威胁说要告他诬陷罪,诬陷罪有多严重他不知道。他无法正视李非,只有拿眼睛向身边的平头黑衫求救。
一个年龄稍大的平头黒衫在何水军背后拍了一把,往门外走去。何水军跟脚走到门外。那人说,老何,这是怎么回事?
何水军答不上来。
你到底给了人家钱没有?见何水军还是不答话,那人发狠说,姓何的,你骗老子是不是?老子是来讨债的,不是来帮你搞敲诈的!你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六亲不认的!
何水军被人一骂,骂回到猥琐的本来面目。他哆嗦着说,俊哥,我给——给了的。
俊哥叫沈俊,何家的远房表亲,是在社会上混班子的人。为何水军抱不平才来的。
沈俊说,你既然给了怎么不敢理直气壮地说?
何水军说,不是给他,是给他手下了。
于是如此这般把给贺文锐钱的事说了一遍。
沈俊说我们去找姓贺的。何水军连忙拦住,当初为了让贺文锐收钱,何水军说好事成与不成都没关系的。
沈俊气恼地说,没见过你这种窝囊废!
回到屋里,沈俊对李非说,这件事有误会,对不住。我们是听信他的话才来找你的。看来你确实没有拿他的钱。
黑衫人的通情达理让李非感到意外。他说,既然你们不知情,我也不怪你们。
我叫沈俊。是沈东荣的小儿子。黒衫人亮明身份说。
沈东荣是香州县的老县长。很多人都知道,一九八三年严打时他的一个儿子被判了刑。
哦——你爸爸我知道。是一个很有水平的领导。
这里李非讲的是实话,也是恭维话。
沈俊说,你不认识我,我早认识你。总听人说起你,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身正气。
小沈你过誉了。李非说。
刚才我问了他,他说这个钱是给你的手下了。
李非很惊讶:我的手下?
一个姓贺的。
不可能。李非说,我们有规定,我的手下不可能拿他的钱。他又在说假话。
沈俊说,我刚才骂了他,他应该不敢再说假话。而且你的住处,都是姓贺的告诉他的。
李非突然感觉好累。腿有点发软,感到整个人在收缩。他把后背靠在墙上,用一只手在桌面上撑着,尽量把腰伸直,把胸挺起来,不让别人看出他的疲态。他听见沈俊在告辞:
今天多有打扰,我们走了。
拖着铅袋一样沉重的双脚,李非送沈俊一伙出门,见何水军躲在黑暗处。
何水军嗫嚅着,我上次拿了两瓶酒来的。
沈俊呵斥道:你又在胡说!
何水军辩解说,我真没有。
李非说,有这事。你们等一等。回头在屋里寻找不见,进房里来问老婆张红云。
张红云说,我没看见。外面哪来的一帮人?
李非说,业务上的事,你不用管。
张红云说,你不要把一些乌七八糟的人引到家里来。
李非说,我知道的。
空手出来,见一行人已经出了院门。李非赶出去说,两瓶酒放失向了。我付钱。说着就去掏钱包。
沈俊说,李总,一点小事,没必要这么做。说着,挥挥手边说边走了。
李非回到家里,又问张红云:你真的没见那两瓶酒?
张红云没有理他。李非纳闷:难道两瓶酒长翅膀飞了?于是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
张红云烦了:别找了,我拿去送人了!
送给谁了?李非问。
送给我们厂长了。
李非不相信张红云的说法,以为她送给哪个亲戚了,拿厂长出来搪塞。他说,我们单位有规定,这些东西是要交公的!
要交公的东西你放在家里干什么?张红云说。
我忘了。李非说。
红云埋怨道:你看谁像你,别人送一点东西都不敢要。满世界找不出你这种苕人(傻子)!
李非一听她这种埋怨就有些烦:我苕。我就是一个苕!好不好。
两人拌了几句嘴,李非心里生气,洗漱一下上床睡觉。久久不能入睡。贺文锐的事让他心里隐隐作痛,黑暗中,不觉叹出一口长气来。
张红云以为他还在为两瓶酒的事过不去,说你也用不着叹气,明天我买两瓶酒来还你。
见李非不应,自个说,在车间上班,吃苦受累不说,时间卡得紧,一分钟都不能迟到。这次厂里食堂差个采买,我找了厂长,厂长答应了。我找人家不能空手,见鞋柜上两瓶酒放了几天,就拿去了。我的事你不操心,我自己操心还不行?两瓶酒我明天就买来。你拿到你的单位去就是。
听老婆这么一说,李非才真的相信这两瓶酒确实是拿给了人家厂长。不觉心里十分愧疚。自己对她的关心太少了。自己工作忙,家里的事很少管,张红云一个人忙了家里忙外头,虽然有时说几句牢骚话,但从不拖他的后腿。
他跟张红云说,酒送给别人就算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管。又问了几句她工作上的事,这让张红云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
张红云本来再想提一提搞走贺文锐的事,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她能感觉到他今天已经很累了。让他早点休息。
自从贺文锐来到后,李非真有如获至宝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聪明、能干、热情、积极,而且多才多艺。尽管对他的有些观念和思想李非不能苟同,但李非也会在心里反问:是不是自己保守和落伍了?跟不上时代和潮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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